一两岁的时候,我还见过祖祖——拄着拐杖,戴着的紫色毛线帽子,颤颤巍巍走路。
那时候我经常半夜尿床,母亲很不耐烦,一直觉得我有大病,不正常,正常的孩子怎么会尿床。每次都会狠狠打我一顿,三更半夜,整间屋子都是我的哭声。
天天挨打成了习惯,但是也没有变化,还是会尿床。有一次,祖祖半夜起来偷偷给我拿换洗的裤子,不过这也免不了我被教训一顿。母亲要揍我,谁都护不住。
后来,我离开了生活一段时间的主屋,离开了老家,再次回到这里,已经将近快十年。老屋依旧,祖祖却不在了。
这十年间,我一次都没有回来过,她的葬礼我也没有参加,甚至是哪天去世的都不知道,没有人和我说起过。只听舅舅说,祖祖走得很安详,就是不知道走的时候有没有念叨我这个曾孙女。
祖祖坟地就在后面的枇杷林里,那里也是祖坟,好几代人都安静的躺在这里。最让人惋惜的还是我的爷爷——母亲的父亲,只有一座衣冠冢。据说是在外面去世的,没有找到具体的位置,带不回来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母亲经常夸赞爷爷,善良又英俊的老实人。可惜我没见过,想象不出到底有多俊。
枇杷林是小爷爷的心血,每一棵都是他亲手栽种,细心呵护,精心照料,每年都会修剪枝丫,施肥杀虫,引蜜授粉。辛勤地劳动结最甜的果,枇杷果然很甜,也许有一部分也是因为祖上庇护的缘故吧。
祖祖的坟墓视角最好,可以看到枇杷林的全貌,就像是一个守护者,默默守着这片给我们带来快乐的天地。
春天开最美枇杷花,夏天结最甜的枇杷果。
可惜,我总共也没有吃上几次树上结的,最甜的几串结在树顶,下面能摘得都没有了,只剩树顶的几个。枇杷树看上去有点瘦弱,枝干太细了,怕是承受不了我的重量,要是不小心踩折了,估计小爷爷也要来揍我。
就让他们好好地在树顶吧,犒劳犒劳蜜蜂,算是感谢每年翻山越岭采蜜的辛苦。
刚回来的时候,我并不知道祖祖的坟墓就在枇杷林里面。那时候闹肚子,蹲坑又不巧正对着猪圈,生怕上厕所的时候一头猪伸出头来吓一跳。捂着屁股偷偷跑到枇杷林,选了个看起来不错的位置就地解决。
后来知道,那个位置刚好是祖祖的——在自家老祖宗的坟前光屁股,想想就好害臊。趁着大人还没注意到,偷摸着跑进去一次,用泥巴把那一堆埋起来,毁尸灭迹。之后恭恭敬敬给祖祖作三个揖,磕头认错,望她老人家莫怪。
还好家里人没发现。
我也爬过几次枇杷树,选得都是看起来还算粗壮一些的枝干,踩着往上爬。爬树的本事还是几个女同学教我的。小时候胆子大,到处跑,放假的时候就去约着爬老柳树,特别粗壮,经得起折腾。
这些都是背着母亲偷偷干的,毕竟她一直以为我是一个淑女。
下河捉虾,摸河蚌,上山偷红薯,偷西瓜,我都干过,还在麦地里打过滚,就是那时候丢了五毛钱……最好玩的一次是和小表弟在树林搭鸟窝,材料是就地取材,用绿色的藤蔓一圈圈得铺成鸟窝状,自己躺上去当小鸟。藤蔓的翠绿汁液沾满全身,衣服上到处是不均匀的绿色点点,母亲也懒得洗,直接全丢了。
那时候的我晒得很黑,活像个小黑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