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2日:
昨晚入住公寓后还是有点兴奋。公寓虽然面积不大,但层高应该有三米多,壁炉、大吊灯、多边形窗户、百叶窗帘,完全不同于中式的结构和装饰。也许时差原因,一夜都没熟睡,早起后也是眼皮酸涩,很久没有这种熬夜感受了。左留在屋里多休息一下,我独自出门先溜达一圈,熟悉一下周边的道路、超市、公交站,毕竟未来一周都要在此度过,跟入住新家差不多。我们的公寓是四层联排的,地上三层,地下一层,门厅有廊柱,双联或三联石柱券窗。路边的Sainsbury's便利店刚刚开门,本想把大面值英镑兑开,收营员耸耸肩,两手一摊,没有零钱。我到了最近的西肯辛顿地铁站,自助售卡机居然不接受50磅面值的,而出发前在国内银行兑换的纸币全是50、100磅面值的。售卡机对面的报摊主人,看到了我的为难,主动帮我兑成10、20磅面值纸币。刚到伦敦,就被人关照,内心还是多了几分温暖。牡蛎卡(Oyster)购买流程在国内就已了解清楚,视频反复看了多次,所以购买很顺利。一卡在手,走遍伦敦不用怕。
与儿子约好了,今天去学校会面。跳上伦敦经典的“红色巴士”,第一次使用牡蛎卡有点兴奋,感觉像是手持一把万能钥匙,可以在伦敦的角角落落畅行无阻。我们在海德公园的Queens Gate下车,穿过肯辛顿路,对面就是圆形的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听儿子说,每年的毕业典礼,学院都会租用这里作会场。英国人特别讲究仪式,洗礼、毕业、订婚、结婚、葬礼,无论红白喜丧,凡事都充满神圣感和纪念性。我们很快就找到了帝国理工的北门,与儿子通电话,让我们原地等候。
我们此次英伦之行的机缘,主要来自儿子。经过一年Gap Year的雅思备战,儿子终于如愿以偿,我们也如释重负。但是一年的彼此煎熬,对于本来存在代沟的两代人而言,多少存在着情感上的伤害,加深了思维、认知、观念等各方面的不兼容性。虽然我能体会到儿子拿到签证一刻,表现出的自豪和优越感,但我只是淡淡一笑,甚至担忧,儿子一年的留学之路任重而道远。送走儿子之后,我们的两人生活似乎轻松很多,我的心态也趋于正常。伦敦一年,儿子时常与我通话,一讲就是半小时以上,这与在家时我们两个横眉相对大相径庭。我们决定英伦之行的计划,儿子没有太多的情感表现,只是为我们发来一张邀请函,为签证准备一份材料。除此之外,所有行程计划和安排都是自己动手,没有求助儿子的意见和帮助。一来,我们到达伦敦时,儿子正忙于毕业设计和论文答辩,甚至挂科补考,想必压力巨大,无暇也无心关照我们;二来,我向来习惯独立旅行,攻略、过程、总结,完全自己掌控,而不轻易依赖他人。即便儿子在伦敦,我都没有产生过“偷懒”的念头,估计儿子也深知我的秉性,从来没有给我行程的推荐和建议。分别一年,在伦敦再见,显得很平淡,甚至有一丝丝陌生。帝国理工,各个学院的大楼散落在街区,与自然历史博物馆、科学博物馆、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比邻,校园也只是大楼围合而成的不大的空地,印象最深的就是高耸的皇后塔,它是维多利亚时期帝国研究院保留下来的唯一建筑,突兀在周边的现代建筑之中。儿子话不多,带着我们在校园闲逛,餐厅、咖啡厅、图书馆,边走边介绍,又领我们进了化工学院大楼,参观教室、实验室,确实做了地陪向导,尽了地主之谊。
因为时间冲突,儿子没有招待我们午餐,我们也觉得来日方长。儿子帮我们查好大巴线路,送我们到达巴士站后离去,好像导游暂时结束工作,以下是游客自由活动时间。我们坐车返回公寓,在公寓附近遇见一个超大的Tesco,一入超市,我便兴致盎然,尤其异国的超市,商品的多样性让我满怀新奇。买了一大堆吃的,估计能吃上两三天,才10英镑多,自己开伙还是很划算,真心不贵,唯一缺憾就是绿叶蔬菜少而贵。伦敦的第一顿午餐,居然三点才完成,睡意来临,想着国内时间已经晚上十点,也该是上床的时间了。
晚上饭局,是老曹早就约定的,盛情邀请我们一家三口。老曹是我的大学同班同学,在校期间因为我无意中的牵线,与同校它系的老乡相识,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妥妥地当了一次媒婆。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老曹一直待我不错,每次见面都对我热情有加,甚至还能体会到对我的有别于其他同学的敬重感。如今,老曹一家三口居住伦敦,想必生活也是有滋有味。而关于这段姻缘,我们之间从未提及,或许是心照不宣吧。我们平常联系甚少,我也向来不愿有求他人。出于礼貌,我原意只是想打个招呼,没想到招来这样的待遇。牛津街附近中餐馆,老曹俨然已是这里的常客,从领班到服务生,上下通吃的那种熟悉。老曹依旧是风趣如旧,口若悬河,怪不得在伦敦依旧可以如鱼得水。无论性格、观念、处事能力、行事作风,我跟老曹完全是平行世界的两个人,我是自愧不如,但也完全没有羡慕、嫉妒、恨,毕竟大路朝天,各有人生,各有活法。我与老曹太太大学毕业后从未谋面,但一眼便认出,感觉没啥变化,显得更加福态。上海菜,超贵,这顿饭吃得我负担沉重。席间谈得最多的是爱情、婚姻、子女教育、家庭观念,没想到在国外生活那么久了,老曹太太认定了女人就是要相夫教子,根深蒂固的中国传统。为了老曹的这趟接机,我苦思冥想了好久,也没有想到带什么礼物合适,只能在机场临时买了盒包装精美的榴莲月饼,没想到老曹太太酷爱榴莲,歪打正着。人际交往,有时就是把自身推到了难言之境,用不断推高自己的消费的方式,维持着某种平衡,好让自己始终处在一个不被自我孤立的世界。
我们在餐馆外分手,老曹说等我们离开伦敦之前再聚一次,我口头答应,但心里早已拒绝,但返回国内前,我的道谢电话一定会打的。在乔治街巴士站,儿子先把我们送上大巴,再等候他的线路巴士。红色的双层巴士,行驶在伦敦闹市的街头,灯光勾勒的古典建筑,像幻灯片一样滑过窗外,陌生而新奇。大理石拱门广场衍射出的条条道路,又会通向何方?除却昨天刚刚抵达时遇见的那个陌生而寂静的夜,我在英国的第一个晚上,就这样迷失在伦敦的街头,任由巴士载我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