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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洛大学生超市排队结账的时候，我遇到了他。他变化不大，只是稍稍胖了些，所以当他走进超市的一瞬间，我就认出了他。我慢慢抬起手，想要和他打个招呼。可他似乎并没有认出我，只是向超市里走去，我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几个世纪的时光吧，他又向前走了几步，目光终于落在我身上，他的惊讶一闪而逝，然后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谢天谢地，他终于认出我了，我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嗨，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你是去皮城了吗？”
“是啊，哪儿挺不错的， 有机会来找我玩啊。”
我想，如果我们能这样聊会儿天的话，应该会有很多可以讲的事情，可是我们并没有。他认出了我，他看到我冲他挥了挥手，他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然后也冲我挥了挥手。然后，就这样走过了我身边。那一刻我忽然发现洛大学生超市的入口实在是太宽了，真的太宽了好吗。像是故事里那样男女主角在拥挤的超市擦肩而过，然后认出彼此然后深深拥抱这样的剧情根本不会发生。
好吧，其实洛大的超市的入口没那么宽，更重要的是，我不是他的女主角，至少不再是了。我离开洛大去了皮城，然后又回来了，可又如何呢？
结了账，走出了超市，我的脚步变得很快，像是逃跑一般，逃离那个有他的超市。我离开洛大了两年了，在皮城的时候，常常想起在这里的时光，想起洛大的街道、梧桐，还有洛都秋天的月。我抬起头，天上的月很亮，路灯也尽职地散发着明亮的光，行人稀疏的道路上没有什么遮挡。可是漆黑柔软的夜色固执地抚着我的眼，像是一个残忍的滤镜，我再也无法从周围感受到丝毫熟悉或是温暖。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落，因为我不曾想过这样的见面。或许是尴尬的，或许是感动的，或许可以聊几句曾经的故事，然后挥挥手道别。但不该是这样的。我明白：我期待着与他的见面。可是对他而言，我回到洛大也好，我见到他也好，或是没有也好，都是稀松平常的故事。我早已成为是他记忆中一块生出青苔的石头，毕竟没有谁有义务，死命地记得出现在生命里的某一个人。
可我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愤怒，为什么呢？洛大这么大，这么多熟悉的人，为什么偏偏让他看到呢？我停下脚步，忽然发现自己走到了一个我也不知道在哪里的地方。苦涩空荡的感觉从胸口开始扩散，洛都秋天的月真的好美啊，皎洁圆满，可我的世界仿佛遭遇了月蚀，纠结的情绪像是涌起的潮水，我只能仰着脸，挣扎着呼吸一口冰凉的空气。
环顾四周，我确实已经认不出这是哪里，洛大也变了呀。这也很好，趁这个机会去转转吧，就像一个晚归的旅客。
……
陶李滚动鼠标，“这已经是最后一行”的字幕浮现在屏幕中部，她有些意犹未尽，但只得关闭了网页。《皮城往事》是匿名连载在洛大论坛原创板块的小说，断断续续地更新了接近两年的时间，一般会在周末的晚上更新，但更新的间隔不定。作者用第一人称讲述了女主角离开洛大前往“皮城”求学的故事，行文随意而细腻，就像随手记下的日记一般，陶李很喜欢这种风格，一更不落地追完了。
陶李轻轻合上电脑，身后两个舍友已经躺在床上，她看了眼空荡的三号床，然后拿着手机，走出了宿舍。
......
白色的卡罗等在红绿灯前，在车厢后排，安亦柔蜷着腿，枕在项乾的腿上睡得很沉，而项乾的手轻轻拢着她的肩膀。
“玲姐给她喝过醒酒茶了，晚上睡一觉估计就没事儿了。”
“嗯。”项乾点了点头。
信号灯变成绿色，车子重新发动。小满依然很安静，这让项乾感到很舒服。夜晚的外环很空荡，车子很快就开到了洛大。但洛大门口不许停车，小满调过头，停在稍远的位置，摇下车窗，看了看远处站着的几个人影。
“你下车帮我问问看那几个学生不是小安的同学。”
“好。”项乾扶着安亦柔的脖子，让她躺在座椅上，然后下了车，走向前面的几个洛大学生。
看着走远的项乾，小满掏出一个手机，递到车厢后排，“你的手机。”
“沉睡”的安亦柔有些尴尬地睁开了眼，发现小满微微偏过头，从后视镜里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总不好让人家当着同学的面背你回宿舍吧。”
“要你管。”安亦柔接过手机，她的声音仍有些闷哑。
“玲姐说你和高中同学聚会喝大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圆吧。”
“嗯，替我谢谢玲姐。”
“对了，刚才你舍友打电话过来了，是大个子接的，好像被当成把你灌醉的坏人了，哈哈。”
“啊？怎么搞的。”
小满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陶李的问题，“没事儿多来晏清喝几杯啊。”
他扭过头，冲着安亦柔眨了眨眼，“下次来就是顾客了，我会好好招待你的。”
安亦柔笑着点了点头，“嗯，我一定多翻你的牌子。”
“那还真是多谢了。”说完，小满回过头，拉开了车内的一个抽屉，安静地等待项乾回来。
而在离卡罗不远的地方，陶李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从白色的车里走出来，拉了拉身边人的衣角，“没问题吧。”
“没事。”李却看着朝自己走来的项乾，摇了摇头。
李却接到陶李的电话便赶到了洛大南门，跟陶李一起等着送安亦柔回来的车。他能感觉到陶李的紧张，似乎还有一些莫名的自责，他不知道舍友喝醉和陶李有什么关系，不过也不想多问。但是现在看到向自己走来的项乾，李却却忽然变得有些好奇。
“你先在这儿等一下。”
“嗯。”
李却向前走了几步，停在了项乾面前。
”什么情况啊。“
项乾眼神也有些迷惑，不过还是说道：“她们同学聚会喝多了，我送她回来。”
“你是安亦柔的......”
“朋友。”
“哦，这样啊。我认识她舍友，陶李，她让我来帮忙接一下。”李却看了眼卡罗，“喝多了？”
项乾点了点头，“我先把人背过来。”
“行。”
项乾转身走向卡罗，而李却回过头，发现陶李正向自己跑来。
李却对着陶李说道：“放心，都是洛大的同学。”
项乾转身走向卡罗，却发现安亦柔已经醒了过来。小满冲他晃了晃手里指甲盖大小的一袋嗅盐，“这东西用了第二天鼻子不太舒服，但是也不好让你背回去。”
安亦柔没有抬头，她扶着卡罗的门边站了起来，但脚步仍有些摇晃。项乾伸出手扶着她的肩膀，问道：“能走回去么？”
安亦柔点了点头。
车里的小满摇下车窗，对着两人说道：“那我先回去了，店里玲姐一个人不好应付。”
安亦柔说道：“路上小心。”
小满调过头，白色的卡罗很快消失在两人的视野里。
“小安，你没事吧。”
项乾回过头，看到了李却和另外一个洛大的学生正向自己走来。陶李一路小跑，很快便到了安亦柔身前，李却也跟在后面。
“没事，同学聚会喝多了点。”安亦柔把手搭在陶李肩上，身子也向着陶李倾了过去，“桃子，我看你给我打了一万个电话呢，这么关心我，好感动啊！”
“你还闹！”陶李急忙扶住安亦柔，项乾见状便缓缓松开了扶着安亦柔肩膀的手。虽然距离很近，但陶李的目光一直没有落在项乾的身上，项乾知道，陶李便是刚才和自己通话的人，他也隐约觉得有些尴尬。
“先回去吧，晚上怪冷的。”李却拍了怕项乾的肩膀，“路上也能聊。”
“嗯。”
陶李扶着安亦柔，李却在陶李的旁边，而项乾则在最外侧的位置，四人向着宿舍的方向走去。
“其实也蛮巧，项乾跟我一个宿舍的。”
“这样啊，你好，我叫陶李，那个，刚才是你接的电话吧。”
“嗯。”
回想起自己刚才在电话里说的话，陶李渐的脸渐红了起来，“不好意思啊......”
“没事。”
安亦柔大概明白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她撒娇似地抱紧了陶李的胳膊，“桃子，这次多谢你啦。”
陶李摇着头埋怨道：“小安你这样很吓人的。”
安亦柔双手合十，沉下脑袋说道：“一定不会有下次了。”
安亦柔停顿了下，然后向前探出身子，对着最外侧的项乾说道：“这次也谢谢你了。”
“你还是多谢谢你高中同学吧，都挺照顾你的。”
安亦柔点了点头，“嗯，我会跟他们道谢的。”
她看了眼陶李身边的李却，问道：“桃子，这个同学是你喊来帮忙接我的吧？”
李却点了点头，说道：“你好，我叫李却。”
“辛苦了。诶？我们是不是见过啊。”安亦柔扭过头看了眼陶李，似乎在确认着什么，“你是不是......”
“下雪了。”项乾忽然说道。
众人抬起头，李却感觉到些许冰凉的雪花落在他的脸颊。借着路灯的光，他看到天空开始飘落零星的雪花。
这是今年洛都的第一场雪。
......
卡罗停在斑马线前，此时的外环空空荡荡，几乎没有什么车辆，只能听到夜风的呼啸和引擎低沉的声响。小满摇下车窗，满是寒意的夜风裹着雪花冲进车厢，也洗去他的些许倦意。小满看着路口红色的倒计时，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零星的雪花落在前档玻璃上，很快化成一滩水渍，沿着倾斜的玻璃表面向下流动，拖出一条细细的水痕，像极了泪水从脸颊划过的样子。
小满缓缓低下头，额头抵在方向盘的上沿，然后又直起身子。他从车的储物匣里拿出一小袋嗅盐，放在鼻子前，狠狠吸了一口。巨大的刺激感让他的身体猛地后仰，燥热的感觉从鼻腔开始扩散。他将嗅盐扔到一边，摇起车窗，伸出手揉了揉被夜风吹得冰凉的脸颊，绿色的灯光闪起，他踩下油门，白色的卡罗再次启动，向着“晏清”快速驶去。
下一章 迷宫奔行 9 最后的假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