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了你整整十年(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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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文
(李哲)
又一次知道承欢的消息是大一假期,大一一整年我们都没有联系,当时正在放暑假,我没有回家,去西藏旅游,于承欢喜欢这种地方, 她喜欢那种不带任何修饰的,特别淳朴的东西,就比如西藏,生命起源的地方。

她给我打电话,当时已经深夜了,我的表在来的路上挤火车时被偷了,手机充电器在这里几乎是一个摆设,我每天开机的时间非常有限,住宿的价钱很便宜条件也十分差,我一个人跑到外面抽烟,她的名字闪在手机荧幕上的时候我完全懵了,反应过来时就一边接起来一边往开阔地上跑,信号非常差,她的声音很不连贯,她在那边奇怪的说了一声喂?李哲你在么?我说我在我听着呢,那边没有反应,我把手机从耳朵边上拿下来,看到荧幕上的信号只有一格,我只好尽可能的把手机举得更高,但我知道这通常没有什么用处,我看到信号跳到了两格,我大声问:承欢,什么事儿?话筒离我很远,我模模糊糊的听到她的声音,但是我没有听清,只好又把手机凑到耳朵边上,声音还是断断续续,像被割裂的纤维,我对着听筒大声喊:“承欢我在西藏呢,这里信号不好,你别急,慢慢说.”我等了半天没有回应,再凑近荧幕一看,早已挂断了,已经彻底没有信号了,我在原地跳着脚等了很久,夜里很冷,我没穿外套,牙齿冻得打颤,手机荧幕却再也没有亮起,我一夜未眠,第二天赶上了第一班离开西藏的长途汽车,直到晚上七点,车子驶入市区,我才收到凌晨于承欢发给我的信息“李哲,我明天就要去意大利了,很抱歉没有提前告诉你,你一直是一个很棒的朋友,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好,不知道未来是什么结果,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只祝你未来似锦.”短信真的很短,我把字体放到最大也没有很长,我反复看了几遍,试图找到一个我能够给她打电话的理由,但我失败了。

下车的地方很荒凉,需要再走一个小时的路才能找到的士,我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马路上,手机在手里凭空攥出了汗水,还是在通讯录里找到承欢的名字,拨出。

她接的很慢,几乎是在我打算放弃的前一秒,她说喂李哲。 我说承欢你明天几点走啊。她说明天早上九点的飞机,我说我去送你,承欢说:“不用了李哲,我就想自己利利索索地走,不想太多礼节。我说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了。她沉默,没说话,良久后我只好说,到了之后如果换了联系方式务必要告诉我。她犹豫了一下说好。

记得高中的时候也是这种夜晚,一样的寒冷,我坐在大街上给她打电话,那是高二期末考试结束的当晚,陈昊约了我们几个哥们出来狂欢,在歌厅的时候他带来几个我不太熟的朋友,我不太喜欢跟不认识的交流,就一直坐在角落里,陈昊过来揽着我的肩膀,问我为什么不开心,我说没啥,就是不痛快。于是他也坐在我身边沉默了很久,然后问我是不是惦记于承欢,这问话要是放在平时我肯定是连连摆手,可是那天我实在没有心情申辩,所以只是抬头看着身边飙歌的一群陌生面孔,没有理他,然后我听到他凑近我耳畔低声说:“她和林璐掰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你要是惦记就问问吧。”

于是我从歌厅里跑出来,我不在乎身后陈昊的眼神,尽管当时我一直克制着自己问他,你到底对承欢有没有意思,我不许自己问,但我清楚即使问了也不一定会有什么结果,我蹲在马路边上,拨通承欢家的座机,电话只响了几声就接了起来,我听到她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我说承欢是我,她啊了一句,说你等一下,然后我听到一阵声音的摩擦声,应该是她调整了姿势,然后我听到她的声音很明显变得清晰了,她说李哲有事吗我拿着手机看着马路另一侧人声鼎沸的烧烤店,说没什么事儿她嗯了一声,我只好自顾自的说下去:“今天不是放假么,我们哥几个出来聚,挺没意思的,我就想给你打个电话。”她似乎也觉得再不说话实在太尴尬了,于是就说了在我看来很明显的搪塞一句:“嗯,我看了一晚上电影了呢。”我说是吗,我回家也找点儿电影看。眼看着聊天变得越来越艰难,我开始口不择言,我说听陈昊说你和林璐吵架了怎么回事儿啊,你还好吗。于承欢在那边沉吟了很久,其实我很怕她问我,陈昊说的呀,或者陈昊跟你在一起呢,因为这样的话我怕我可怜的自尊心又不可避免地受到打击,所以我举着话筒的手有点出汗了,眼睛紧张地看着马路上一块被扎得扁扁的口香糖,可是于承欢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哦,就是一点小事儿,我能处理好。”她不经意间避开了所有的重点,我竟然有一种心里突然松动的感觉,象是憋了很久的一口气,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喘上来,肺里面是慢慢地涌进清新空气,却带着些许失落。

没想到高三上学期开学没多久我就大概知道了她们吵架的原因,那天是体育课,我有些发低烧,就跟老师请了假没有出去,我在最后一排的凳子上躺下,身上披了一件衣服,准备趁着这几十分钟小憩一下,然后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教室门被拉开了,两个人拉拉扯扯的走进来,我听见了林璐的声音,声音尖利而强硬:“你别跟我装傻,我都说了让你自己跟她说你听不见啊,陈昊我告诉你都高三了你以为我我愿意挑事儿?我还就告诉你了,这事儿你不这么办就是不行!”然后我听到一阵长久的沉默,陈昊说:“林璐,这心思你就收收吧,我不可能这么跟她说”“你凭什么不能说?你对她有意思是不是?我说你俩是狗男女你还不服是吧,又叠衣服又垫桌脚的你当我不知道啊,真当自己田螺姑娘呢!”我听到陈昊盛怒之下的声音:“你把你的嘴收拾的干净点儿再跟我说话!她做这些事儿哪件不是咱俩处对象之前?她都没说过我干嘛把这层纸捅破?你找事儿也没有这么翻旧账的吧?”
我把衣服拿起来,坐起身,故意弄响了椅子,我想我知道他们说的是谁了,我感到相当愤怒,企图让他们注意到我而停止这种令人倒胃口的人身攻击,可是他们吵的很激烈,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的我,我几乎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止不住的想要拍案而起,然后我看到了于承欢。

她的脸上还带着跟旁人刚说完话的笑意和红晕,拉开教室的门,林璐和陈昊仍然像两头野兽一样疯狂的怒吼着,我清清楚楚的看见于承欢的表情瞬间变得灰白灰白,我从没看见她那样的眼神,平静而绝望,教室老旧的铁门发出一声悠长而刺耳的响声,林璐转过头来怒视着于承欢的方向。

下一秒,林璐一脸冷笑的看着于承欢,而陈昊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呦呵,主角来了呢,”林璐甚至拍了几下手掌,她走过去伸手拉着于承欢,“于承欢你进来,”我有些坐不住了,我在教室后面缓缓的站了起来,于承欢没有抬眼像我这边看,被动的被林璐拽着走,面无表情,陈昊的后槽牙一次又一次的咬紧,青筋从脖子上一根根的腾起来,林璐依然是一副女主人的表情:“于承欢你不是喜欢他吗,我是不是碍你事儿了?那你就大方儿告诉我,别跟我玩阴的!”于承欢没有转头,就那么看着陈昊,陈昊侧对着我,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教室里安静了很久,林璐抱着臂不耐烦的看着他们,用手重重的推了一下陈昊:“你说话啊,我今天还就不讲理了,我今天还就把话说明了,有于承欢,没有林璐,有我林璐,你就让她滚远点儿!”于承欢没有任何反应,仍然看着陈昊,表情中无悲无喜,起码我看不懂,林璐见没有人搭她的腔,转头又一次冲着于承欢强调:“我告诉你,愿意犯贱我管不住你,别在我跟前儿,喂不熟的狗!”她没有说完,我看见于承欢左手拽住她,把她拽的离自己身体更近了一些,仰起头逼视着比她高出一截的林璐,然后狠狠地甩了一个耳光,那声音十分响亮,即使是在这个完全没有回声的教室,那声音还是相当刺耳的刺进我的耳膜,所有人都懵了,除了于承欢,我听到她对林璐声音不高不低地说:“我就用一巴掌交换你的所有肮脏和不知好歹,我喜欢的人我自己会追!”然后她放开林璐的胳膊,转身走了,林璐站在原地歇斯底里地尖叫了一声,追了出去,而我直接打开后门,冲出去拦住她,狠狠地一把把她掼在墙上,冲屋里大吼:“陈昊,出来管好你家的疯狗!”
印象中那是我和陈昊最后高中时代里最后一次对话,甚至算不上对话,顶多算是我的怒吼吧,那天陈昊冲出来,拽住发疯的林璐,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我,我愤怒的撇下一句孬种,望了望走廊尽头消失的人影,走回教室,一脚踹翻了门口的凳子,其实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是气我心中那么干净的女孩子被指责得面目全非还是气林璐无理取闹,我想最气的应该是我看见于承欢那么喜欢的陈昊,我最好的兄弟陈昊明知道事情的始末,却站在那里傻子一样的看着那女孩子受尽委屈。
这件事情沸沸扬扬的传了很久,班级自觉的分成三派,有整天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趾高气昂的议论于承欢的,有保持沉默却有意拉拢于承欢表示理解同情的,有看热闹的,后来严重到到食堂打个饭都能听见这回事儿,后来事情被传的越来越离奇已经跟当事人没有多大关系了,这件事才随着时间的硝烟慢慢散去了。
从那以后我和于承欢的关系尴尬了许多,我不知道最后她在谣言里知不知道当时我也在场,原本维持我们两个人的枢纽就是我对她特有的热情,可这件事之后我总是难以控制自己同情的情绪,便有相当一段时间没有找过她。
于承欢变得更沉默了,高三的紧张生活对我来说也许是一种折磨,但对她来说,无疑是可以掩盖一切烦心事的屏障,她更少说话了,我开始和外班的朋友来往,偶尔也会有好事者心怀不轨地问我当时的事儿,而我多半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维持着我对她仅有的一点帮助。
林璐在高考之后找过我,依然漂亮得炫目,她搅动面前泛着泡沫的咖啡,最终也没说出什么,我看着她,我很想问问她有没有哪怕一秒钟承认过自己的错误,有没有试图道过歉,她站起身,把钱丢在咖啡桌上,转身走了。
我盯着面前一口未动的卡布奇诺,听到远离我的高跟鞋声有一次逼近了我,她站在我身后,我没有回头,良久,我听到她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李哲,我不后悔,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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