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果果宝儿
2018年12月10日 星期一 多云
小青在等待中反倒有种闲适之感。她看了看时钟,习惯了美娜的晚点。
“小青。”人未到声已来,略显粗壮的身材伴着急促有力道的脚步。
“赶场?”从一场到另一场,喝酒,抽烟,暴饮暴食,何时是个头。
美娜不以为然地斜眼,暗黄色的手指掐住烟卷,看它饱被熏残的颜色可知她的烟龄不小。大波浪时不时地跳出盖住厚重的眼妆,她气恼地将它扎成马尾。
闻不得这股味的小青皱起眉头,挥着烟雾,“能不能不抽?”
美娜抖抖烟灰,它继续在指中燃烧,在烟蒂的位置狠命地吸一口,与血相似的红唇吐出一团青雾,陶醉地眯着眼。
小青难以理解,摇摇头。她止住美娜往前伸出的手,那个已经略显空落的烟盒,只剩一支孤单的在张望。
美娜的嗓门大得像打架,一张嘴露出被爱物光顾的牙齿,就像墨汁与颜料混搅而成。
“它不是好东西,可没了它,我就不是我。”继续她的云吞,冒出文艺句。
对面而坐的美娜,近得伸手就能感应到,小青感觉距离遥远,那张苍白的脸,就像用一层层厚实铺之作底,白得虚幻,眼妆特意涂抹暗灰色,那两处着重强调的凸起部位与眼睛下部的眼圈极好地形成了呼应。
那本就是一个神情萎靡的写照。
小青以为这是见到最糟时她的样子,可没想,那仅仅只是个开头。
待半年后她再次见到美娜,目光呆滞,无任何记忆。
小青知道,美娜已经忘记了所有,连同她自己。
20岁的美娜属于在人堆里特别相像的一类,无识别,唯一自豪的当属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同年一身邪气的他带着外伤闯进了美娜的生活。护士与病人的彼此互动熟络了之后,顺理成章地走在了一起。
美娜说,喜欢上一个人,速度神快得就是一个心跳的声音。
女人一旦坠入情网,智商与孩童无异。
情窦初开的美娜,旁人眼里再不可思议的事,她也被奉为神旨。
她做他的内助,学识不高,她有的是力气,家务活完全不在话下,即便是简陋狭小的居室,经过她的手,那也是整洁得舒适。
他夜里通宵到家,美娜可以精确算准他到家的时间,热饭热菜候着,看他饶有滋味地端起第二碗,她自觉一天的疲乏已被驱走。她不担心频繁请假带来的影响,于是,她的忙乎,他照单全收;她的关心,他的厌烦。仿佛一杆称晃悠着不得平衡。
爱使人迷了双眼,蒙上模糊。听其所言,奉而实行。
他说,上班是男人的事,我养你。美娜认为那是她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她欣然当起了全职太太。
她挖空心思为他准备点心花样,他聊表意思对付两口,花费几小时做出的成果,最终却是把自己撑得胃疼。两年下来,曾经的骨感不在,臃肿当是常态。
以为妥协便可回头是可岸,却不知劳心费力地给予终究栓不住野马之心。
“再呆下去越发胖了。”他似乎朝空气说话,在鞋柜处背对着她抛下一句话,匆匆把门关上。
硕大的镜子,嘴角边挂着食物的残渣。村妇的装扮、腰部的赘肉,干燥的头发、三五成群的雀斑零乱地挂在松驰的脸上,嘴唇上因干燥起皮硬得翘起,隐隐现着血丝。
她苦笑,她早该知道,晚归的他喝着酩酊大醉倒在床上她不愿直视的红印;他匆匆起匆匆走,出差加班的频率和满桌菜式一人独吃的次数相辅。
再次表露初心不改已是遭人厌倦,美娜舔着伤口自愈。偶有情绪失控时,与形形色色的甲乙丙丁约酒成行,通宵混迹亦或对酒当歌,酒的能量好得让她沉迷,暂忘烦恼,撇去不堪。自此,醉心于烟酒的臆幻,无酒不欢,烟不离手,就是她与他分离后的整个生活。
爱让人如痴如醉,亦让人跌入谷底。
沉醉之后的头痛胃酸各种不适频频造访,患病时,少时独自一人挂号诊疗的情景在脑中一次又一次地出现,来势汹猛,那时的她照顾完长期卧病在床的父亲,又得背着书包奔走于医院。
医院成了她的常去地,虽然那时她也还只是个孩子。
“生病离我很近,仿佛我生来就是要过这种生活。”美娜曾经说过,但现在,她已经什么也忘了。
再次见面,没有了宣泄的负面。昏迷的她虚弱地躺在床上,鼻间挂着氧气管,两天之后,醒来的美娜忘却了所有,智商停留在三岁。
美娜的幸福生活止于三岁,三岁后的她母亲死于心脏病,父亲的身体在此后每况愈下。
爱的份量,沉甸扎心,一旦不能得偿所愿,心死纵身。走出心境,放飞自我,事事情爱皆没有身体来得重要,其它又有何再值可恋?让秋风扫落叶,该哪去往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