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没有告诉公司任何人便匆匆忙忙乘火车离开了出差地,也许是知道一旦告诉别人就会失去回去的机会,便全然不顾旁人知道后的流言蜚语,这是为了在家等我的那个人。
托着沉重的行李箱打开门的一刹那,似乎看到她雀跃的眼神,若隐若现的欣喜,似有似无的激动,貌似埋怨的撇着的嘴角,在我一声“妈”落音后归于平静。
我知道是我使她变成了这样,想埋怨,却又想念。
陪她在沙发上看电视,偶然间看到她满头青丝里面藏匿了一丝白,原来她已中年了,不知不觉她已将近走过一生中一半的路,不知不觉她已陪伴我二十二个年头,而我也终于不再嚷嚷着要以周岁计算年龄的说我才二十岁,已然承认我原来二十二岁了。
我的年龄,是用她满掌的干皮,满脸的皱纹,满身的老态,二十几年来每天啰啰唆唆不知厌烦的嘈语换来的。
我开始日日夜夜惦记她,像她以前朝朝暮暮的念叨着我一样的惦记她。
每出差几日,便想着回家,回家,回家。
公司的同事曾经说,她不应该这样,跟包袱一样,我说:就算是沉重的包袱,我也愿意。
是的,我愿意。
我愿意她为了我开始学习新科技,我愿意她为了我学习以前最烦恼的拼音,我愿意她为了我每天扣手机发短信,我愿意她每天心心念念的等待我回复一两个字,我愿意,是的,我愿意,愿意她嚷嚷着让我跟心仪的人聊天,愿意她一见面就抱着我的手机翻我QQ,翻我微信,翻我一切可以社交的工具,我知道,她已经开始恐惧了,开始恐惧我将要离开她,将要日日夜夜与她分离,以后她想撒娇折磨人的时候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让她哼哼唧唧,挠一下,踹一下,掐一下,因为她说:你长大了,过不几年就嫁人了。
可她不知道吧,其实我也怕。
怕有一天我喊着从未见过的人为爸妈,害怕她看我的眼神是那种依依不舍,却又不得不舍,害怕她明明不想放手却亲手将我交给别人,害怕有一天她变得不再黏我,不再管教我,害怕她开始放纵我,不再为我筹谋如何谈恋爱,是的,她开始教我谈恋爱了。
现在的她,再也不似以前独立了。
她这一辈子,全然是倾付在我们三个身上,
一辈子没过什么正经的事业,没过固定的朋友圈,我们去哪里,她便要放弃自己的事业与朋友跟去哪里,其实想想,我们亏欠于她是成千上万倍的债务,还不起,逃不了。
她与世界上众多母亲是一样的,伟大。
我爱她,比爱任何人都爱;她爱我,比任何人都爱,
可她陪不了我一辈子,我一样陪不了她一辈子. 再晚一些吧,再晚一些,让我多陪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