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是大地与秋的告别。当夜晚气温骤降,临近地面的水汽滞留在叶上、草上、泥土上,凝结成一丛丛的霜花,像是临行前一晚母亲还在缝制的衣裳。
作为秋天最后一个节气,霜降弥漫着肃杀的气息。树叶纷纷飘落,只留下孤独的枝干裸露在冷风里;动物南行或蛰伏,热闹的山林陷入长久的沉寂;农作物一一归仓,空旷的土地留有秸秆的残影。只有湖边的水杉,江岸的乌桕,山间的枫树,盛放在萧条的苍茫里,演奏着此起彼伏的命运交响曲。
如果说深红浅黄是霜降的颜色,那么甜是霜降的味道。薄薄的一层霜覆盖在菜叶上,经过水解的作用,淀粉转化为糖分,蔬菜变得分外鲜甜。但和柿子比起来,这份甜过于质朴。同样是面对秋露凝霜的洗礼,蔬菜低隐于霜下,柿子却高挂在枝头,硕实累累,艳红欲滴。为了保证果实的品质,柿子常常在半熟稍硬时摘下,经过催熟去涩后变得皮薄肉厚味美。晋书《全梁文》记载:“甘清玉露,味重金液”,甜软的柿肉从古至今不乏忠实的拥趸。
在这个从秋入冬的重要节点里,人也变得和植物一样敏感多情。凄凉如江南羁途客旅,“月落乌啼霜满天”下唯有钟声傍愁眠;伤感如西北驻边将士,“羌管悠悠霜满地”上回荡着悲壮的英雄气。然而,“万类霜天竞自由”的呐喊从山河中部升起,打破天南地北的愁绪。霜华浸染下的世界依然有高翔的鹰,深潜的鱼,我们在世态艰辛和人生失意中,也应该怀着希望,昂扬向未知深处走去。
早在先秦,孟子就倡导:“斧斤以时入山林”。人们谨遵时序,常在深秋时节伐木,由此发现了树的年轮。宽窄不一,密度各异,颜色深浅的年轮展示了树木是如何在春天茁壮生长,在秋天休养生息。因此,霜降,并非是自然在凋零,而是生命在积蓄。豺乃祭兽,草木黄落,蛰虫咸伏,古人总结的霜降三候,是为了提醒人们再忙也别忘自身修行。
霜降冷艳且静美,坚韧且深沉,它不只是节气的更迭,还是自然的慰藉。每一次别离都会迎来重逢,每一次结束都将开启新程,每一个腐朽都在孕育新生,万物从霜降走向冬天,静候下一个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