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灯光旋转的包间里,站了一排女人。她们浓妆艳抹,穿着超短裙、低胸装。王秘书等人坐在沙发上,从右到左,像皇帝选妃一样,逐一审视。一分钟的光景,王秘书的目光停止了。他指了指右边第四个女人,“就你吧。”赵狸和王秘书眼神确认了一下,缓缓走到王秘书身旁,轻轻坐下。王秘书的手熟练地挪到赵狸的腰间。赵狸也熟练地倒酒,端起杯子温柔地喂王秘书喝。
赵狸来自一个普通的村庄,初二时因偷同学的电子手表,被学校开除。
在农村,不上学的孩子,就要外出务工,补贴家庭。起初赵狸不想外出,但父母逼着赵狸出门。赵狸无奈,就选了离家最近的城市——L市。
初到L市,赵狸刷过盘子,当过服务员,也尝试了很多其他工作,没有一份如意的。赵狸希望找一份既轻松又赚钱的工作。
经同村人介绍,赵狸到J街的一家KTV,做了陪侍。赵狸没有交过男朋友,甚至都没有碰过男性,所以她不习惯被人搂着、摸着,也正因此,她起初对这份工作并不满意。然而当赵狸计算完首月的收入,她坚定地认可了这份工作,因为第一个月的收入,已经高出她做服务员半年的工资,更重要的是,这份工作并不累。至于被陌生人摸来摸去这件事,赵狸看着厚厚的一沓,觉得其实挺划算。
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赵狸自知,虽然现阶段收入是不错,但毕竟吃的年轻饭,吃不了几年的。等自己老了以后,可怎么办呢?一想到这个困扰,赵狸就会皱起眉头,连连叹气。
有一天,赵狸的室友说要辞职了,明天最后一天上班。赵狸问缘由,室友说,她认识了一个包工头,比她大十五岁,离过婚,带了一个孩子,但有房有钱,她和他结婚以后,就不用上班了。赵狸露出羡慕的神色,连连说道,“啊,恭喜恭喜啊!”室友紧接着说,今后也就不和赵狸他们联系了,毕竟结了婚,就不能再接触这种工作了,赵狸轻轻点着头。在羡慕室友的同时,赵狸陷入了沉思。赵狸思考着,要是自己也能找到一个条件不错的男人和她结婚,她也就不用一直在这上班了。
第一次被王秘书选中后,赵狸并不知道眼前这名男人的身份。推杯换盏间,赵狸从王秘书的同伴那里无意听到些消息。知道王秘书的身份后,赵狸凭直觉不露声色地做了一个影响她下半生的决定:做秘书夫人!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赵狸自比菩提树下的达摩觉醒。
回到王秘书身旁后,赵狸对王秘书百般柔情,她自带忧郁的神情,惹得王秘书心生怜爱。二人如胶似漆,初次见面就难舍难分,王秘书离开之际,问赵狸是否愿意陪自己出去,赵狸深情地看着王秘书,点了点头。
赵狸平时也会和客人出去,都是为了钱。而这次,赵狸不单是为了钱,她有了更宏伟的计划。
赵狸躺在王秘书怀里,明着暗着打听王秘书的家庭情况。得知王秘书已有家室并有一子的时候,赵狸有些气馁,但听到王秘书对自己妻子的诸多抱怨后,赵狸仿佛拨开了密布的乌云,找到了太阳。明确而强烈的目标感,给了赵狸勇气和谋略。赵狸非常明白,错过了王秘书,自己的未来还能拴在哪里呢?
在和王秘书几次亲密接触后,赵狸的子宫里潜入了不知主人是谁的“小蝌蚪”。赵狸把验孕棒拿给了王秘书,假装生气地背对着他。王秘书看到后,脸上满是诧异,便小心询问是否是自己的。赵狸没有表现出半点怯意,冲着王秘书喊:“你真没良心!除了你,我没有跟任何人出去过,不是你的是谁的?!”王秘书看赵狸这么笃定,小心安慰着赵狸,保证一定会对赵狸和孩子负责。
其实王秘书和妻子已经处在离婚边缘,王秘书一直想再生个女儿,可王秘书妻子因身体状态不佳,不想生二胎。对此,二人争吵无数,王秘书的情绪终于积攒到了爆发点。王秘书开始在酒后对妻子拳脚相加。很长一段时间,王秘书每天在外面应酬到凌晨,迈着混乱的步伐回家,气冲冲地开门、锁门,再把熟睡的妻子叫醒,接下来就是一顿疯狂的暴力。
也正因此,王秘书的儿子对父亲的开门声异常敏感。插钥匙的声音一响,即使已经睡着,小家伙也会被瞬间惊醒,在被窝里哆嗦着出着冷汗,因为接下来,就是父亲的叫骂声、拳头砸在脑袋上的沉闷声和母亲凄惨的哭声。
王秘书的岳母知道以后,坚决要女儿和王秘书离婚。刚刚好,这正如了王秘书的愿。
在王秘书与妻子的离婚手续办完后,赵狸无缝衔接,成为了秘书夫人,像呼吸一样流畅。王秘书考虑到自身名誉,便不许赵狸再去J街工作,赵狸自然也乐意,毕竟只需在家伺候好王秘书,便可衣食无忧,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
应当说,赵狸的眼光和胆识是相当不错的,因为她的“食客”中,只有王秘书满足她的要求:事业有成,年岁不高。赵狸回想,王秘书此前已有家室,这原本是一个障碍,这个障碍却由于王秘书和妻子的种种矛盾,不攻自破。即使王秘书和妻子没有那诸多矛盾,赵狸自认为凭借自己的年轻、聪明、有姿色、会撒娇,拿下一个男人并不会太难,尤其是习惯于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
成为秘书夫人后,赵狸一举完成了人生的跃迁,跟着王秘书吃喝玩乐,好不潇洒。唯一的不自在是,王秘书不让赵狸抽烟。赵狸每每趁着王秘书醉酒后,偷偷点上几支,在床边吞云吐雾,享受这尼古丁带来的如醉的快感。
纸醉金迷的生活持续了半年,赵狸似乎已经忘记并摆脱了原来的身份和职业,这让赵狸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此前,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嫁给一个理想中的男人。
有天晚上,王秘书携全家到一家饭店吃饭,其间赵狸到饭店门口接电话,遇到一位皮肤黝黑、身材矮小、脑袋上仅剩数根灰白头发、口中牙齿已仅剩几颗的老头。老头盯着赵狸看了几秒,便眯起眼睛,“嘿嘿”地笑了起来。赵狸挂掉电话,眼神与老头接触后,瞬时呼吸急促,瞳孔瞬间大了一圈,下巴猛地哆嗦起来。老头堆着笑,悄悄地问道:“这么巧啊,你今儿晚上有活吗?没有的话,跟我走……”还没等老头说完,赵狸恶狠狠又极小声地叫嚷道:“你谁啊?我不认识你!”说完便匆匆转身。老头一把拉上赵狸的胳膊,小声道:“你真不认识我了?去年,在J街,记得不?你还跟我喝了交杯酒,你忘了?嘿嘿嘿……”赵狸听完憋着通红的脸,再次恶狠狠地骂道:“滚!你认错人了!”甩开老头便往饭店里面跑。老头不依不饶,追着赵狸进入饭店,却迎面遇到王秘书,老头看到赵狸躲在身强力壮的王秘书身后,悻悻说道:“装什么装,妈的!”
赵狸的人生信条,是“休管世界化为火海,独我一人活得自在!”赵狸对现在的生活倍感满意,心想这样活它三四十年,人生何求?然而事与愿违。
醉生梦死的生活延续了十年。十年之后,赵狸的父亲、丈夫仅隔一周相继去世。唯二的依靠先后化为两具冰冷的尸体,王秘书的匣子里也仅剩留给儿子成婚用的几万元钱。
赵狸痛苦不堪、以泪洗面。痛苦并不是因为两者的逝去,而是今后,再也没有人可以持续为赵狸的幸福生活保驾护航了。沮丧之余,赵狸愤怒地把仅剩的几万元钱装进挎包,锁到了床前的柜子里,喝着酒、吐着烟圈,抱怨上天的不公,抱怨自身命运的悲惨。
哭花的脸,仿佛一幅画了又擦、擦了又画、然而最终因无法成作而丢弃的油画,根本无法看出作画者想要画出个什么东西。在这“油画”中,清晰可见的只有两个黑乎乎的圆洞和熏黄了的两排牙齿。
虽然私藏着王秘书遗留的几万块钱,但为了日子能过得久一些,赵狸花钱比较谨慎。能让王秘书儿子花的,自己绝不花。王秘书生前外借的款,赵狸偷偷要回来,自己收着。王秘书信用卡的欠款,赵狸让王秘书的儿子自己想办法还。赵狸还会让王秘书的儿子帮忙购置东西,后来偷偷地向承租王秘书家田的租户预支租金,租户向王秘书的儿子说明了情况后,王秘书的儿子便通知租户:今后的租金,一分也不可到赵狸手里。赵狸对此恼怒非常,却无其他办法,只能自我安慰:“哼,没事,我手里的钱至少还够用两年。”
一天,赵狸趁着王秘书儿子外出的日子,在家中翻箱倒柜,找到一些可以卖出的物品,偷偷卖掉。家里的冰箱卖掉了。家里的电视卖掉了。家里的最后一件电器——空调,也被赵狸拆卖掉。在王秘书儿子得知家中物品丢失时,赵狸首先表态:“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偷的,是谁偷的,以后路上……”王秘书儿子见赵狸这样发誓,虽心中有数,却没有继续调查。
赵狸的焦虑随着存款金额的减少而增加,赵狸开始听从一起喝酒的朋友的推荐,逐步有了信仰。
“赵狸,你听我的,你去**庙里求一下,很灵的,能保你平安,有钱!”
“这个……真有用吗?”
“我能骗你吗?绝对有用!我们前天还去还愿了。”
“啊,是吗,那我去试试?”
“去吧,不要抱着试试的态度,心要诚,很灵的。”
“那我明天就去!”
半年后,赵狸的经济状况和身体状况双双下滑,赵狸气冲冲找那位朋友。
“你骗我,都半年了,没有效果!”
“我没骗你,我们家就很明显啊,你肯定是心不够诚!”
“我心很诚,但怎么不行呢?为什么呢?”
“可能是还不够诚吧,要不你再去试试?”
“半年了,没有一点效果,我不去了!”
赵狸不再相信朋友的话,也不再相信朋友说的那座庙,她再一次觉醒了。她知道,还是得靠自己!
王秘书的儿子偶然听说,有人在J街又看到赵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