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户人家是否干净、整齐,看看杂物间就清楚了。在腊月二十三,按照风俗,城乡许多人家将开始掸尘(大扫除)活动,预兆着迎新年活动拉开了序幕。
在老家,祖父母和父母亲先后积赚下坐西朝东五间一溜子青砖瓦房。从军的大哥,毕竟年长些,也对家里贡献最大,分到了最南那间。在其他兄弟三人还未分房前,靠北的那两间是杂物间,除楼上堆放柴草外,楼下竟然配置了三个猪栏和一个羊圈、一个鸡埘。每每在腊月二十三这一天,母亲或二哥就在长竹竿上扎一把毛竹枝条制的小扫把,戴着斗笠开始掸除粘附在楼板下、中堂上、梁柱间的灰尘和蜘蛛网。灰尘还好,蜘蛛网一旦掉入眼眶里,那是最要命的,不仅眼睛会发痒、发红,严重的还会导致眼瞎。
照例,母亲安排我清理五味橱、麦磨和灶君堂的活。五味厨就是那种三层——上两层放熟菜盆碟按上两扇门,最下层斜放大碗小碗的大木橱。麦磨,石打的,我不说,简友应该明白的。农家那“五味”呢?不外乎咸、酸、辣、鲜、香吧。可不知怎么的,尽管老家位于半山区的丘陵地带,且冬日十分阴冷,但全家大大小小对辣味总是退避三舍,换句话说,除了过年煎鱼冻,用半颗干辣椒外,其它时光,红红的辣椒串就是挂在大门外或者木橱上为农家增添点色彩的。
橱背上,通常是小件铁具,最多的是镰刀、柴刀、剪刀,也有螺丝刀和用坏了的菜刀。父亲最拿手的用于补胎补雨靴的锉刀和存放粘水的铝皮圆盒。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应该还有萝卜檫、笊篱、小帚,对了,还有一家人的大小雨笠等。是多了点,清理起来还真的不那么容易。
清理好橱背上的家什,就是清理筷笼及竹筷和木筷。用了一年的筷子,还可以用来烧火,就这点说,其生命价值不比任何东西低。
毋庸讳言,最难处理的还是蟑螂粪及其它害虫爬行过的痕迹,非用热水和板檫来擦洗不可。在冬日,它们一定躲到了三眼大灶砖缝中睡大觉了吧,等待来年天气转暖了,在厨房间和中堂的餐桌上耀武扬威。
麦磨有什么好清理的?它是母亲除了大木橱、大灶、水缸、猪栏羊圈、八仙桌外,最能照顾到的地方。为啥?看上去极其笨重的石磨上常放着一个木制梳妆盒,盒子里面有小镜子、桃木梳、篦几和皮筋,喷香喷香的雪花膏。早上,她会拿桃木梳,在门外空地上或坐在石头上梳理自己的头发。完毕,常常会有一小捆长短不一的头发粘连在梳子上,她用拇指和食指细细地摸下来后,再打一个毛发结,好方便地收藏起来。见我在睁着小眼看她梳头时,她也会把我的头按住,梳一下我的小头,让我过过头皮被梳得痒酥酥的瘾。
另外,石磨上和木制的沟渠里,还堆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家人的干净衣服。单凭这,是没有什么好清理的。但在麦磨下,就是一个洞开的大鞋柜。单单各种各样、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鞋,一双双拿出来,且排列起来,起码有一个加强排士兵那么多。旧得不去,新的不来,干脆把那些穿不到的不能穿的,统统扔了吧?还真的不能扔,拣出半新的我们三兄弟穿不到的鞋,清洗过后,可以给自己大小外甥穿可以给亲戚朋友家的小孩子穿。
灶君堂,是最最需要而且要好好打扫的。他脾气最好,每天烟熏火燎的,好像听不到什么埋怨声。也最高高在上,他能看见一家子人干活做事,争争吵吵,还能知道各人的性格、脾气和肚子里那点小心思。毕竟年纪还小吧,我在打扫时,是没有顾及到这么多的,按照母亲的吩咐,用家里唯一的棕毛刷子刷除烟灰,切莫损伤到灶王爷的脸面就是。
做好这些后,母亲会吩咐我拿出毛笔、墨汁和红纸写点字,且墨干后尽快贴上。两张菱形的红纸,写上“鲜味”两字,是贴在大菜橱上,小长方形的红纸,写了“上天呈好事、下界保平安”,是呈献给灶王爷的,写了“六畜兴旺”,是贴在猪栏、羊圈和鸡埘上的,猪、羊兴了,鸡鸭旺了,家也兴旺了,祝福家养的野放的,就是为这个家这座青砖木架子徽派建筑物和这建筑物里居住的人,安康幸福。
陈水河原创于2021年1月31日早上
注:民俗专家介绍,北方称“扫尘”,南方叫“掸尘”,都是意在清除所有污浊,将不顺、不快一并清扫干净,除旧迎新、拔除不祥,以一番新的气象迎接新年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