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文成〈中庸〉学习笔记350。2020-1-4》

第二十章【＂哀公问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者，蒲芦也。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

＂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

＂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修身则道立，尊贤则不惑，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则不眩，体群臣则士之报礼重，子庶民则百姓劝，来百工则财用足，柔远人则四方归之，怀诸侯则天下畏之。

＂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修身也；去谗远色，贱货而贵德，所以劝贤也；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恶，所以劝亲亲也；官盛任使，所以劝大臣也；忠信重䘵，所以劝士也；时使薄敛，所以劝百姓也；日省月试，既稟称事，所以劝百工也；送往迎来，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远人也；继绝世，举废国，治乱持危，朝聘以时，厚往而薄来，所以怀诸侯也。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

＂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

＂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获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

＂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迹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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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上一节，船山讲解为什么诚这个概念是不能豫的，因为诚是彻始彻终的真实无虚，没有＂先＂这个概念。豫呢，则有先这个概念，明善是学问思辨的功夫，是先的作为，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豫要用明善解释，不可用诚解释。

2．《概念，是西方语言的突出现象》

概念，是西方语言不可或缺并且特别突出的现象，同时，又是中国语言不甚要紧并且特别陌生的现象。我们现在使用概念这个词不足两百年，而西方则有两千多年，从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为宗至今而尤为重视。

概念的特点就是规定性，也就是说，对主语加以限制、说明、阐释，使其内容得以展开，使其内涵得以多方解读。概念的这个特性，好处是避免那些自诩不言自明的词语的无根漂浮和滥用大词。为什么西方文化中的形而上学兴衰起伏的现象这么突出呢？因为概念传统不可动摇的地位。比如说上帝、精神、全体、绝对等概念都要求得到＂论证＂，才能获得＂合法的地位＂，西方古代形而上学和近现代形而上学的分殊，作用力实为概念。一个概念一旦获得充分广泛的论证，就能成为观念，形成普遍的效力。

比如说，我们常常使用的＂平行线＂就是概念，意思是永不相交的两条直线。须知，如果没有平行线这个概念，我们是无法找出这样的两条线并指出它们的。这就是概念的威权。

西方的概念传统传达了这样一个理念：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并不是＂自然的世界＂，而是通过概念解构的世界，或者说经过概念解释的世界。

3．《白话文是中国语言和西方概念系统的合体》

对现代中国人的我们来说，我们已经身处现代的白话文的世界，而白话文呢，实则是中国语言和西方概念系统的合体，所以，即使学习中国文化，但凡使用语言的，就要认识和掌握概念不可。

比如说，我们学习豫字、素定、诚和明善等关键词语，就不能再只是直观地领会它们，而要像船山一样提出关于它的意义的质询，辨析其适用范围，如果是多义词的话，又须从中选择最为合适的一义。这就是《中庸》提出的学问思辨的功夫，也就是明的作为。

中国语言的基调是象思维，《易经》系统为其源头；西方语言的基调是逻各斯，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可谓开山。这样的分殊不能成为消极回避或积级抵制中国语言和概念系统合体的理由。这么做的直接后果是：会掉入海德格尔所称的＂日常生活的沉沦样式＂中。因为日常生活的做法刚好相反，很少投入学问思辨的劳作。

4．《海德格尔：日常生活在闲言、好奇和两可的沉沦性质》。

海德格尔说，日常生活由闲言、好奇和两可三者组成。

4-1．闲言，就是＂所云得到领会，所及则只是浮皮潦草的差不离＂，＂闲言就在这类鹦鹉学舌、人云亦云之中组建起来。闲言还不限于出声的鹦鹉学舌，它还通过笔墨之下的‘陈词滥调’传播开来。在这里，学舌主要并非基于道听途说；它是从不求甚解的阅读中汲取养料的＂。

4-2．好奇就是＂看＂的目欲，＂自由空闲的好奇操劳于看，却不是为了领会所见的东西，也就是说，不是为了进入一种向着所见之事的存在，而仅止为了看。它贪新鹜奇，仅止为了从这一新奇重新跳到另一新奇上去。这种看之操劳不是为了把捉，不是为了有所知地在真相中存在，而只是为了能放纵自己于世界。所以，好奇的特征恰恰是不逗留于切近的事物。所以，好奇也不寻求闲暇以便有所逗留考察，而是通过不断翻新的东西，通过照面者的变异寻求着不安和激动⋯⋯＂不逗留＂在操劳所及的周围世界之中和＂涣散＂在新的可能性之中，这是对好奇具有组建作用的两个环节。它们奠定了好奇现象的第三种本质性质一一一我们把这种性质称为“丧失去留之所的状态”。好奇到处都在而无一处在。＂

4-3．两可就是＂一切看上去都似乎被真实地领会了、把捉到了、说出来了；而其实却不是如此＂。这是因为，＂在日常相处中来照面的那类东西是人人都可得而通达的；关于它们，人人都可以随便说些什么。既然如此，人们很快就无法断定什么东西在真实的领会中展开了而什么东西却不曾＂。

＂这就是说：设若人们前曾预料和觉察的事情有朝一日实际上转入行动，这时候两可所操心的恰恰又已经是立刻扼杀对实现了的事业所抱的兴趣。确实，唯当有可能仅止不负责任地一道预料一番，才可能存有这种兴趣，而其方式只是好奇与闲言。当且仅当察踪访迹之时，人们才共在群集；一旦预料之事投入实施，这种共在群集就拒绝服从。因为一旦实施⋯闲言和好奇就失其大势。＂

＂投身去做的此在缄默无语地实行，去尝真实的挫折，它的时间总不同于闲言的时间。在公众看来，它本质上比闲言的时间来得缓慢，因为闲言‘生活得更迅速’。

＂在（两可的状态）那里，最响亮的闲言和最机灵的好奇‘推动’着事情发展；在那里，日日万事丛生，其实本无一事＂。

闲言、好奇和两可这三种方式的联系中绽露出日常存在的一种基本方式，我们称这种基本方式为此在的沉沦。

照我的理解，闲谈是人与人之间的日常样式；好奇是独处的日常样式；两可是公众的日常样式。

怎么跳脱出沉沦呢？＂唯当进行掩盖的闲言失去效力而‘一般的’兴趣死灭之际，真实的创新才会在其正面的可能性中得到自由。＂

5．《概念在现实生活中的应用举例》

概念的现实应用例子，比如说，一项事业如果＂我知道，但我说不好＂，这项事业就不会出现了。你看，概念的威权如此之大，甚至决定着一项事业的出现、成立，决定着一项事业的有或者无。

又比如，海德格尔说＂命名就是召唤＂，换言之，没有命名就啥也不是，更别奢望实现甚或影响了。

概念，就是有意义的世界。

明天继续。

【学习参考书目】

《四书章句集注》朱熹著

《张居正讲解〈中庸〉》张居正著

《读四书大全说》王夫之著

《张汝伦老师诸书》张汝伦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