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弟弟的一封信

题图—我的家乡


想了很久,决定还是写点东西,算是给你写的一封信吧。

在我印象中,好像从来都没有和你认真严肃的交流过。特别是在我上大学以后,咱们兄弟两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少了。由于年纪上的差距(整整十岁),在你刚学会走路说话的时候,几乎都是我天天带着你的。这也正是导致我们之间的感情,与那些年纪相仿的兄弟之间,不太一样的原因吧,更多的时候我们都习惯了以家长和孩子之间的角度来审视对方。

我常常用年龄上的差距来解释我们之间缺乏交流的原因,相差十岁,几乎就是隔了一代人了。可是回头想一想,很多时候只是我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我和你有一点很像,就是在我们很年幼的时候,生活当中就有一个活生生的榜样存在。我的榜样是舅舅,而你的榜样则变成了我,虽然我经常会自责自己做得不够好,可现实情况就是这样。

因为舅舅,让我觉得多读书就能不去当农民,不是因为农民低贱,而是活得太苦、太累。我不能接受自己再像祖祖辈辈那样一辈子都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以至于到现在,舅舅依然是我的榜样,无论是作为一个儿子,一位丈夫以及一个孩子的爸爸,舅舅做到了他应该且所能做到的一切。因此我一直特别庆幸有舅舅这样一个榜样的存在,能够让我坚定的走下去。

而你呢?我不知道你从我身上看到了什么,或者说我能够给你带来些什么。

有时候我很希望你也能从我身上看到一些可以激励自己去改变的东西,起码从学习上来说,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那么作为你的大哥,我觉得我也算是合格了。可这些东西,往往一不小心就变成了压力。尤其是像你和我这样容易敏感的性格,从一个娘胎里出来,也许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抛开年龄上的代沟来说,所以每当母亲抱怨你不听话或者成绩上不去的时候,我常说要鼓励你而不是刺激你。

但我后来发现自己忽视了一个问题:咱们所处的环境变了。你出生在千禧年,是标准的00后,而我出生在农村的90年代,和大家所接触的80后其实没有太多的不一样,反而与现在大家所认为的“90后”相距甚远。所以和同龄人相比,才会让人觉得我更沉稳一些,只不过是各自的经历不一样罢了。

并不是抱怨自己所处的环境或所出生的年代,但现实的情况是我需要比你更早的学会独立,学会坚强,学会隐忍。小的时候就要学会干农活儿,每天的零花钱恨不得掰成几瓣来花,更别说上大学,那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事……而你出生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即便是农村的孩子,甚至都没有农活儿让你们干了,一方面是日子也逐渐好起来,另一方面家里的孩子也越来越宝贝了。零花钱从两毛钱变成了两块钱,即便物价再涨,对于小时候的我们来说也是一笔巨款了。

这一系列的差距,却被我都忽略了。我只是去反思你主观上的不够努力,你主观上的不愿意学习,去反思我对你的关心不够,去反思我们教育的方式不对……

而忘了考虑客观的条件,其实在当下这个社会,你们这一代人有了更多的选择,即便是来自偏远的农村,见过的世面也不会比住在城里的小孩差太多,所以你们更有勇气去面对将来。

我知道,你和我一样,都特别心疼父母。虽然有时候你会惹他们生气,但你是一个会内疚的孩子,你的心地是淳朴善良的,只是你还不够懂事。从另一方面来说,虽然心疼父母,但对于你来说,很难能够想象得到生活上的差距,虽然城市里的父母与农村的父母在老去了以后生活上各自的不易,但就我而言,有时候甚至自私的想,宁愿自己父母在精神上孤单一些,也不要在年老后再去体验生活物质上的贫乏,因为他们吃得苦已经够多,受的累也已经够多了。

有一次母亲给我打电话说父亲哭了,原因是那堆你和父亲穿过的袜子,你只洗了你的,而没有帮父亲洗他的。在我的印象当中,父亲从来没有哭过,即便是遇到再大再难的事,至少在我面前没有掉过眼泪。

我无法想象父亲哭时候的样子,不过当我听到父亲哭了,给我的第一感觉是父亲老了,真的开始一点一点变老了。他那个时候的哭,也许部分原因是你没有帮他洗袜子,而更多的也许是他这大半辈子吃的苦,受的累,终于让他忍不住哭了。

从小就没了父母,不仅自己的终身大事要靠自己,弟弟妹妹也都指着自己。后来又用自己的双手给家人盖了新房子,供自己的儿子读完了大学,把两个儿子养得比他自己都高出一个头,可现在呢,自己的袜子却还是得自己来洗……当我想到这些的时候,我的愧疚多于内心的难受,眼泪也会在眼眶里打转。

我没有权利怪你,也不会怪你,因为我是你的大哥。因为我要比你更早的承担起“责任”这两个字。

在我还没有大学毕业之前,原本想的是自己能用自己挣的钱来供你好好读书,可现实是有时候自己都搞定不了自己的事情,甚至还要求助于我们的父母,想到此心里的愧疚又会增加几分。在我毕业后,没有选择回到父母的身边,这算是我人生里的第一次选择吧。因为从小到大,我始终是在被动的选择着,无论是考上县一中,还是州一中,甚至是大学,因为我想改变,我想走出去,所以只能那么选。但只有这一次,我更多的是为了自己而做的选择。

从北京到杭州,我到现在也不算真正的稳定,可我在努力着,因为我需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我也有自己的梦想,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我不能停下来,更不能半途而废。

而对你来说呢,我的弟弟。没有考上高中,对你来讲可能是一件不痛不痒的事,甚至对于父母来说,他们的期望值一再在被降低,直至能够坦然的接受你会与大学无缘这样的事实。可对于我而言,却是十分内疚的。我觉得还是我这个当哥的,没有做好。作为你的大哥,我时刻不在想着如何才不让你去经历我所经历过的孤独与自卑,包括物质上的,即便有时候我能给的也许不是你想要的。

时间过得好快,如今你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个头甚至都已经超过了我。我有时候常常会想,如果我在你那个年纪的时候没有考上高中,又会去做什么呢?也许会遇见另一个的自己,不过应该不会像现在这般踏实,毕竟每一步路都是我自己走过来的。

如今,你也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也到了你该做出选择的时候了。那天你十分坚定的对我说,你要学汽修。说实话,我心里特别高兴,因为从你的回答,我感受到了你的懂事,你不再像小孩子一样躲事了,你也开始渐渐明白了,终有一天,自己的路还是要靠自己去走的。

说到这里让我想起一件事,有次朋友问我你有过厌学的经历吗?我想了半天,回答说:没有。朋友很不解,因为在他看来厌学似乎是每个人必经的阶段,也许也和他的经历有关吧。说这件事,并不是因为我自己喜欢学习,而是因为当我选择了这条路,就只能坚持下去,咬着牙也要走下去,因为对于我来说,没有厌学的资本。

现在你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也即将走上自己选择的路。你的同学、朋友,有的上了高中,有的或许也和你有了同样的选择,有的却选择早早步入社会,渐渐地你会发现大家所走的路越来越不同,所认识的世界也会越来越丰富。不是因为你们彼此疏远了对方,而是你们在经历着只属于你们自己的人生。不必因为某一天的无话可聊而感到内疚或遗憾,起码你心里曾经的那份友情一直新鲜就好。

也不必担心家中双鬓日渐斑白的父母,只要你能走好属于自己的路,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最大的孝顺,也是最值得高兴的事了。

于我而言,今天就是以一个哥哥的身份,和你说一说我的心里话,顺祝你在新的学习生涯中,学业有成,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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