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蓉同人/神雕]半枯桐(一)

这是一个说什么也无法消除的脑洞-
引子
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
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背景:金轮已退,危机已过,小龙女并未抱走襄儿离开,杨过引走金轮二次受伤,昏迷不醒。

(一)
连续两日不眠不休,殚精竭虑,担惊受怕,又接连产下一对儿女,黄蓉再也没有一丝力气,甚至来不及看孩儿一眼,就沉沉睡去。

郭靖唤人来为她换过衣物,又更换过被褥,便握住她手,寸步不离的守着。
想起她生产前一刻,还欲迎敌,郭靖只觉得后背发凉,后怕不已。 当时危机之下凛然决定,直欲同生共死,但现在回想,蓉儿一旦出的门去,必死无疑!必死无疑……

不,不,眼下她微凉的手就握在手中,身旁睡着她为他诞下的一儿一女,不会再失去了,不会。
他原本重伤未愈,这一日,强敌来袭,黄蓉生产,杨过重伤,一桩一件也已经耗尽他的精神,不由靠在床头睡着了。

黄蓉悠悠醒转,已是四更时分,天色依然深沉,月光照在床头,映在郭靖脸上,眉头轻蹙,却睡的香甜。
她有一丝恍惚,身体软的像不是自己的,绵绵的,完全使不上力,好似沉在水里。 稍微动一动,发现右手被人握住,不由心头一暖。
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却忽然又被紧紧握住,一声惊呼:蓉儿!
郭靖似是被噩梦惊醒,手中冷汗湿粘。
“靖哥哥!”黄蓉反握住他手,撑起身子,“靖哥哥,可是做了噩梦?”
“蓉儿!”郭靖神思回转,“你醒了!饿不饿?身子可有不舒服么?”
“靖哥哥,我没事。你是不是做了噩梦?”
“蓉儿,我,我梦见日间你去迎战,再也没有回来,明明看着我笑,却离我越来越远……蓉儿,你没事,真好!”
黄蓉却忽地想起一事,心下一恻,“靖哥哥,过儿呢,过儿回来没有?”
郭靖扶她起身,“过儿已经被龙姑娘带回来了,唉,他前次还未大好,这次又受重创,我真不知,真不知……” 郁闷懊恼,竟不知如何是好。
“待过儿大安了,我身子也复原了,一定要把全身的武艺传授给他。唉,即便如此,又如何能报答他万一……”

黄蓉怔怔的瞧着他,心中万般不舍,直欲把他一分一毫,深深刻进心里去。
“蓉儿,你怎么这般看着我?可是累了?先别睡,这一日你粒米未进,外面煨着粥,先吃一点再睡吧。” 说罢起身,去外面盛粥。
黄蓉看他背影,低低的叫了声“靖哥哥……”,眼眶一红,终忍不住落下泪来。
郭靖自屋外进来,端了碗热腾腾的粥走到床边,揽过她身子,“蓉儿,吃点粥吧。” 抬眼看见她眼眶红红,不由一怔,“蓉儿,怎么哭了?”
黄蓉不语,轻轻靠在他肩头。这温暖坚实的臂膀,曾给她无数慰藉,而今……而今,该是蓉儿保护你的时候。

黄蓉想到此,哀思渐去,破涕为笑,“靖哥哥,我没事。” 就着郭靖的手,吃了那粥。
郭靖看她吃完,放下碗筷,复又扶她躺下,还欲在床边守着她。黄蓉却拉了拉他手,“靖哥哥,天色尚早,你陪蓉儿躺会儿吧。”
郭靖对她柔柔一笑,道:“好。”给她掖住被角,便也合衣而卧。听闻她呼吸均匀,伴着她幽幽暖香,也沉沉睡去。
黄蓉待他熟睡,却睁开了眼睛,拂了他几处穴道,轻轻跳下床。

夜凉如水,就着泠泠月色,她贪婪的看着一双儿女,忍不住俯下身去亲亲他们的小脸。未来没有亲娘照拂,不知他们会不会也像自己一样……靖哥哥跟爹爹不同,想必不会过分宠溺。日后衣食冷暖,一应琐碎,靖哥哥不知能不能照拂的来……靖哥哥……心中一痛……

两人自年少相识,多历坎坷,生死相随之志早已深入肺腑。两人一早便知,宋室气数将尽,守襄阳便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大不了同生共死亦无憾事。可谁能想到中途竟然有此变故。为他,她从不吝惜自己性命,可是从今以后,靖哥哥形单影只该怎么过下去呢……

她给小龙女许诺之时,大义凛然,之后一连串变故,也未来得及深思。如今别离在即,万般牵挂萦绕心头,只觉痛彻肺腑。死死咬着唇,泪珠儿一颗一颗摔在地上。定一定神,不再去看他们,直直走向一旁的书案,提笔疾书。

谆谆叮嘱好像永远说不完,眼看天色将明,黄蓉匆匆結笔,拿起竹棒,不敢再向丈夫儿女多瞧一眼,掩门而出。

暮秋的冷风吹的她身上一寒。产后体虚,汗水一层层往外冒,被风一吹,像被层层薄冰裹住一般。微微运气,却发觉有些力不从心,嘴角一丝苦笑。已经到这地步了,难道竟还惜命不成?  不再理会身上的寒意,奔向小龙女和杨过的屋子,透窗一看,杨过睡在床上,小龙女偎在床边,和靖哥哥守着她一般无二。 她捡起一颗石子,轻轻弹至小龙女膝上,引她出来。

小龙女奔出门外,发觉是她,不由一怔,“郭夫人,你不是还在休养么……”

黄蓉凄然一笑,“龙姑娘,危机已过,该是我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小龙女看她神色,心中不忍,“郭夫人,过儿早已决定即便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护你们周全。他既已决定,我跟随便是,又何必再牺牲姐姐你……”

“龙姑娘,且不说我曾许诺于你,就凭过儿几次三番救我一家,我又岂能看他轻易赴死。 再有,”黄蓉看向屋子里的杨过,“倘若靖哥哥知道能以命换命,又岂会贪生。这襄阳城离不开靖哥哥,我……也不能看着他……” 硬生生忍住眼中的泪水,“龙姑娘,我们走吧,离月圆还有五日,倘若日夜不停,汗血宝马两日便可到达绝情谷,若……一切顺利,定能救得过儿。 我们一起去,若论智勇,我也未必会死。”
说罢不再停留,转身向外走去,小龙女只得跟随。

黄蓉早在汗血宝马之外另备宝马,怀中揣着令牌,终于和小龙女在天亮之前出了襄阳,一路向北。

郭靖熟睡中被黄蓉点了睡穴,加之伤重疲累,浑然不觉,这一睡竟到了日上三竿。一双小儿女啼哭不止,就像阵阵雷鸣,终于把他从梦中惊醒。 醒来想起身,发觉气血微滞,不禁一愣。这感觉倒像是被谁点了穴道……转身去看黄蓉,这才发觉床铺竟是空的。伸手一摸,被褥冰凉,显是离开已久。 心下不由惊慌,“蓉儿!蓉儿!”

破虏和襄儿哭的震天般响,郭靖手忙脚乱,也不知该先看哪一个,只好一手拍一个轻哄,“孩儿莫哭,爹这就寻你们娘来。” 急匆匆穿上衣物,狼狈出门寻人,正好遇到郭芙满面焦急的跑来找他,“爹!爹!”

郭靖大喜,“芙儿,可曾见到你娘?”
郭芙急道:“爹,朱师叔让我来告诉您,娘拿着令牌,天还没亮就和龙姑娘出城去了!”
“什么?!你娘和龙姑娘出城去做什么?她身子还未复原,有什么急事非要此时出城?鲁长老呢?他可知道?”郭靖忧心如焚,更有隐隐不安。蓉儿并非不知轻重之人,有什么大事值得她什么都不顾了在此时出城!
郭芙一问三不知,“娘谁都没告诉,是守城的兵士在朱师叔巡城时告诉他的。”
“过儿!过儿一定知道,我去寻过儿!你去找奶娘丫鬟过来照看弟妹,爹很快回来。”郭靖速来迟钝,如今情急,居然思维甚是敏捷,马上想到既然龙姑娘一起走了,那过儿必然知道原委。

杨过一直昏迷未醒。郭靖踌躇了一会儿,本想等他醒来,到底是太过担心蓉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扶起他,掌心渡气,运功给他疗伤。
郭靖被金轮重击,原本在修炼易筋锻骨篇疗愈,与他人妄动真气乃是大忌。前功尽弃不说,真元亦受反噬。此时关心则乱,早已失了往日庄重,竟有些不管不顾。

杨过只觉身子轻飘飘的,载沉载浮,忽然一股重力拽着他沉沉落地,手脚皆不听使唤,想动一动也不可得。 眼皮更是沉的像是压了千斤顶,怎么也睁不开,只想接着睡去,无奈天边有个极聒噪的声音一直在叫他,“过儿!过儿!”

终于还是拼命睁开了眼,眼前是郭靖急切苍白的脸。 郭靖运功之后只觉胸口如要炸裂,阵阵甜腥涌到喉间,调匀呼吸,生生压下。
“过儿!你醒了么? ”
“……郭伯伯,你可大好了?”杨过有气无力,头昏眼花,忽然想起一件事,“郭伯伯,我睡了几日? 我没有毒发么?”
郭靖正想问他可是跟蓉儿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听见“毒发”二字不由一愣。
“毒发?什么毒?过儿你中了什么毒?要不要紧?”又想到蓉儿离去,“你郭伯母可知道你中毒吗?”
杨过扶着沉沉的脑袋一阵发懵, 靠在床头喘气,“我不知道,我……跟金轮打斗之时,姑姑曾说有法子救我,却不知是什么法子。”

“到底是什么毒?又怎样才能救你?”郭靖急问。
“……郭伯伯,此事原委说来话长。”他将自己如何进入绝情谷偶遇小龙女,却中了情花毒,为了得到半颗绝情丹,被裘千尺要挟来取靖蓉二人性命的事长话短说,告知了郭靖。  歇了歇,又说,“小侄本以为郭伯伯杀了我爹,报仇救命正好一起来。不想……郭伯伯你舍命救我,我又怎能忘恩负义。”
杨过靠在床头苦笑,“更何况,毒发之期已近,就算杀了你夫妇二人,也赶不回绝情谷拿解药, 杨过这条命,能救得郭伯伯,也算尽了忠义二字。”

郭靖听闻此事,一是匪夷所思,一是心乱如麻,竟呆住了。蓉儿说的都是真的! 过儿真有杀他之心。 过儿竟然中了情花这般奇毒!要用他夫妇二人性命才能换解药!
郭靖已隐隐知觉,压下心中兢惧,问道,“过儿!你毒发之期是什么时候?”
“月圆之日。”
“那还有五日。”
“原来还有五日……”杨过像是自嘲,又像认命,“原来我杨过还有五日……此去绝情谷何止千里,罢罢罢,与姑姑相守也就够了。郭伯伯你也不必为我忧心。”
郭靖脑中却如炸雷,浑身剧颤,口中喃喃道,“不,来的及,如果是汗血宝马,那便来得及。” 蓉儿和龙姑娘此去,必是为过儿谋取解药! 可她产后体弱,之前又屡受重伤,一直未能痊愈,他一直担心她会不会因此落下病根。 恐怕到了绝情谷,就已经去了半条命。
那裘千尺既是为了报仇,自然对他夫妇恨之入骨,绝无可能手下留情。听过儿描述,那裘千尺性情乖张,功夫既狠且辣。若是蓉儿无恙,自可力敌。
可她若是要力敌又何必跟龙姑娘悄悄出城,又何必瞒着自己,又何必……要封住自己穴道!
郭靖心中忽然一片清明,瞬间都明白了!这念头明晃晃的,简直要把他刺晕! 蓉儿是要以命换命!
“靖哥哥,人有悲欢离合……若是有一天,蓉儿不在你身边,你就以国事为重,自己珍重。”
“靖哥哥,能跟你做二十几年夫妻,我已经很满足了……又怎么敢想再多二十年,两百年……”
“靖哥哥,这个孩子选在这个时候出生,只怕他以后命途坎坷,你一定要多照顾他……”
这些念头来来去去,对郭靖好似过了一世那么长。 然而杨过看着他,不过片刻,脸色忽青忽白,神情痛楚又迷茫。 他从未见过郭靖这般失态,不由惊慌,“郭伯伯,你怎……” 言犹未尽,只见郭靖已直直向后倒去,鲜血自口中喷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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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匹伴随他长大的红马,载着他心中爱念无极的少女,奔驰而来。她语声清脆,笑靥如花:“靖哥哥,靖哥哥!”白衣金环,一如当年初见。 他傻愣愣立在当地,竟不知躲闪,只是喊着她的名字,“蓉儿,蓉儿!”
忽然马后冲起滔天血浪,眼看要将她湮没。他大急,吼到:“蓉儿,快些躲开!” 可那血浪越滚越大,将蓉儿冲下马来,瞬间将她裹挟而去。 白衣浸染透了,只余下头上金环闪闪发亮。
郭靖双腿如定住一般,怎么都迈不动半步,想要施展降龙十八掌抵御,却只觉丹田中空空荡荡,竟似内力全无。看着血海中浮浮沉沉的人儿,郭靖悲痛欲绝,“蓉-儿-!!”
这一声带血的嘶吼惊动了守着他的朱子柳。
“郭大侠!你醒过来了!谢天谢地!你可算是醒了。师叔没白来!”
郭靖想出声,发觉喉咙里火烧火燎,疼痛难忍,硬是一字一句蹦出来:“蓉儿呢……”
朱子柳忙端了茶水给他,道:“黄师妹还没有消息,鲁帮主已率了丐帮弟子向绝情谷的方向去找。 哦,是杨兄弟告诉我们的。”
“几……几……日……”
朱子柳一愣,随即明了,“黄师妹已去了两日两夜,郭大侠你已昏睡了两日一夜了。 幸好我师叔天竺大师来访,否则你这内伤,可就难治了。”
“蓉……儿,要……找……”说着就要起身下床,朱子柳忙拦住他。“郭大侠,你现在出不了门,况且鲁帮主已经去找了,你就是去了,也不能比他更快啊!”
“来……不……及……,蓉…………儿,死……” 郭靖摇摇头,喉咙里撕裂一般疼,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可是蓉儿,一定要去追蓉儿!
他心里清楚的很,蓉儿不是为救过儿去的,蓉儿是为他去的! 一如当年为了救大师父,她把自己当人质,去跟欧阳锋交换。说是要洗去她爹爹的冤屈,可更是怕他失去大师父后更加伤心。
如今也一样,她知道他绝不肯有负于过儿,哪怕拼上性命,也要救回过儿。 她爱自己胜过她的性命,他岂能不知。他以为自己也一样。
可是蓉儿处处替他着想,把他的家国忠义一力承担, 他又替她想了什么呢?
她屡次提醒他,过儿欲对他不利,他却从未相信,只怨怪她多疑。 他相信杨过绝不会有害他之心,却不愿相信蓉儿的肺腑之言。 蓉儿明知杨过为报仇及求解药而来,却不愿他知晓,只自己殚精竭虑苦心谋划,无计可施之下,竟要瞒着自己以命相抵。郭靖啊郭靖,她是怕你要去为杨过抵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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