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谋与短视—读书笔记《战国策:秦王谓公子他》

在各国混战,大小诸侯兼并的战国末年,各国之间的相互攻打,可以没有理由,但若能得到一个“师出有名”机会,任何诸侯国的国君都不会放过。

论中国古代的著名战役,必有长平之战,而秦国攻打赵国的理由,却是韩国送给秦国的。

三家分晋后,韩赵魏均与秦接壤,其中,韩国的土地面积最小,但偏偏又靠近秦国的政治中心-咸阳,可谓“天堂太远,秦国太近”,公元前263年,秦昭王出兵分两路攻打韩国,一路军队从荥阳进攻,切断韩军的来路,另一路军队从太行山进入韩国境内,直击韩国的中心城区。韩王惶恐,希望能与秦国讲和,并表示愿意将上党郡割献给秦国。

割地的事,自古就被认为是耻辱,对于被割地的居民来说,更是不能接受的事情。韩王的诏书到了上党郡,上党郡守不从,坚持死守。

上党郡守的忠心可鉴,但韩王想的更多的是如何保住自己的王位,脑子里没有“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既然一个郡守不听话,就换个人做郡守。

被派来继续执行卖国政策的郡守叫冯亭,冯亭到了上党,并没有按照韩王的指示去跟秦国谈判,而是偷偷的派人去联络赵王,表示只要赵国愿意接受上党郡,韩国愿意拱手相让。

秦昭王时期,秦虽未强大到以一敌六,但军事力量最为强大,则是明眼人都能看清楚的事实,冯亭的做法无非是想把祸水引往实力更强大的赵国,为韩国赢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当眼睛里只有利益的时候,一定就会看不清事实,听说能免费得到上党郡的赵王现在就处于这种状态了,清醒的平阳君先提醒他说“甚祸无故之利(无故得利将带来大祸)”。但赵王却认为是“人怀吾义(他们是倾慕我的德义)”。平阳郡接着分析:“秦蚕食韩氏之地,中绝不令相通,故自以为坐受上党也。且夫韩之所以内赵者,欲嫁其祸也。秦被其劳而赵受其利,虽强大不能得之于小弱,而小弱顾能得之强大乎?今王取之,可谓有故乎?且秦以牛田、水通粮,其死士皆列之于上地,令严政行,不可与战。王其图之(秦国为了得到上党郡,花费了很多力气,从中切断使它两边不能相通,所以秦国认为可以安享上党这块地方。结果赵国得到利益,即使是强大者都不可能从弱小者手中抢夺利益,哪里有弱小者反从强大者手中抢夺利益的呢?更何况秦国的法律规定他的敢死之士都分到了上等的土地,法度严明,而政令贯彻,我们不能和它交锋。大王仔细考虑吧)。”

一番说辞,有理有据,可惜眼中只剩下利益的赵王不听,他把赵胜、赵禹召来,对他们说:“韩国快守不住上党了,如今它的郡守打算把它献给我,共有十七座城邑。”结果赵王这次终于找到能让自己开心的人了,这两个马屁精回答说:“征战多年,没有得到一座城,如今安坐就能得到十七座城,这可是十分有利的事啊!”于是赵王派赵胜去接受土地。

赵胜兴高采烈的去收城了。从地图上可以看出,韩国和赵国中间隔着魏国,上党郡属于赵国的一块“飞地”。要守住这块“飞地”,拉拢民心是有必要的,赵胜到了之后,先宣布一系列的奖赏“请以三万户之都封太守,千户封县令,诸吏皆益爵三级,民能相集者,赐家六金(把三万户的大城封赐给郡守,千户的城封赐给县令,一般官吏统统加爵三级,百姓能够相安的,每家赐给六两黄金)。”

排名第一的“功臣”冯亭说话了:“是吾处三不义也。为主守地而不能死,而以与人,不义一也;主内之秦,不顺主命,不义二也;卖主之地而食之,不义三也(我现在啊,有三个不义之处:替君主守地而不能守护国土,没有牺牲,反而把它献给旁人,这是第一个不义;君主已经将这块地割给秦国,而我不听君主的命令,这是第二个不义;出卖君主的土地而自己得到封邑,这是第三个不义啊)。”说话的同时,还痛哭流涕,让人感激。一切工作做足了,便回到韩国去了。

回到韩国的冯亭也没闲着,立刻派人通知秦王:“赵国现在把上党郡占领了。”言外之意,不言而喻,由此拉开了长平之战的序幕。

冯亭用了祸水转移的策略,但既然赵国的平阳君能一下子识破,就算不上什么高明的阴谋,韩国派人给秦国送信,让秦国为上党郡与实力更强大的赵国开战,秦国的君臣也是心知肚明,在双方都明白中计的情况下,还能按照谋划之人的设计去做,这不算阴谋,而是阳谋。阳谋比阴谋更能正大光明的执行,而执行的效果也一定优于阴谋,但阳谋能够实现的前提是执行人的短视,只看到的眼前利益而忽略长远利益,即使知道是陷阱,也会不计后果的继续前进,古有如此之人,而今亦有如此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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