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作品集《执笔》连载之二:高山流水

蓝颜知音,红颜知己。一世知音,高山侠骨;一生知己,流水柔情。

司徒有然没有想到,自己跨进大学校门认识的第一个同学叫司空行之。他这个复姓本来就少,结果在离家千里之外的陌生城市里还能遇到另外一个复姓,难道是老天早就安排好的?

司徒有然小的时候查过自己的姓氏,知道司徒源于姬姓,系舜帝后代,属以官职为姓。隋唐两朝,氏族兴于燕地,后望族南迁,有一支留居江南金陵近郊,诗书传家,立家谱排行,司徒有然取“有”字辈。

司徒有然的家在南京城东的东山脚下。传东晋名相谢安曾潜居此地,并指挥了史上著名的淝水之战。

司徒有然从小便喜读古文诗书,尤爱楚辞,对《史记》更是捧阅数载,颇有心得,高考时如愿考进了心仪的大学中文系。

司空行之来自山清水秀的浙江,出生在水墨烟色的富春江边。“天下佳山水、古今推富春”,旖旎的富春江如诗更如画。

司空行之的家就在这点点青山、泱泱江水边。相传,司空源于姒姓,是夏禹后代,以官职为氏。族姓始祖乃晚唐官吏,避世中条山,其后人分支外迁,一支抵浙中富春江岸,渔樵耕读,千百年风雨,渐有世族名望。

司空行之自小性格平和,喜欢安静,完全没有其他男孩子的调皮和贪玩,只是时不时地一个人在江边溜达。再后来,他就在江边找个景色好的地方,支起写生架子,今天是水粉,明天是油画,一坐就是大半天。周末和寒暑假更是一大早就跑出去,清晨画雨雾山水,傍晚绘晚霞余晖,孤寂的背影仿佛古时的蓑翁,独钓一抹寒江雪。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司空行之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俊朗帅气。他有个梦想,想追随元代黄公望,有朝一日能临《富春山居图》,绘就一卷“富春江览胜”。上天眷顾,也是功不唐捐、玉汝于成,司空行之在高三时以一幅国画《高山流水》成就初名,被誉为“浙中子久”。

知音不可遇,才子向天涯。一个是陆海潘江,另一个是画墨高才,在远离家乡的校园初遇,因姓氏结缘,相见恨晚。不多日,他俩就成了无话不谈的铁哥们儿。

两个人都是青春少年,神采飞扬,你吟成诗,我绘入画,在校园里也是校草级别的,引得一众女生倾慕。有意者流目顾盼、暗送秋波,恨不得相拥于象牙塔下,卿卿我我朝暮时。就连那几个清高的校花,也对他俩另眼相看,期许来一场花前月下的湖边邂逅,自此儿女情长、缠绵深深。

一年后。

“有然,今晚有时间吗?有事儿和你说。”

“什么事儿啊?搞得神秘兮兮的!”

“先别管什么事,老地方见!”

“好吧!”

司徒有然接到司空行之的电话时,正在图书馆里查阅资料。这段时间,他在研究《楚辞·九歌》,想着赋词古今,仿《大司命》作一首“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的诗,赠予心中的那个卿。

“有然,你认识温和吗?”司空行之低沉地问道,把脸转向面前的一汪湖水,眼神忧伤,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温和?是女孩吗?”司徒有然的脑子里闪出一个女孩的身影,虽然模糊,但那灯火阑珊处的回眸一笑,灿烂宛若夜空中的星辰,令人怦然心动。

“不会吧?你居然不知道!”司空行之一脸惊讶地瞅着自己的好兄弟,刚才的伤感消失了。

“这很正常啊!哪像你,百花丛中过的多情公子!”司徒有然打趣道。

“算了吧,我可不是你,那么多校花、系花投怀送抱!”司空行之反击着,已是释然的表情。

“好了,好了,继续,继续!”司徒有然没再接着调侃,随意地说道。

温和,一个来自山里的女孩。那天司空行之第一次在新生接待处看到她时,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幅画——在山水氤氲的富春江边,一轮朝阳自山峦间升起,缕缕霞光映在江面上,凌波涟漪间如花雨缤纷。一个身着蓝色花布衫的姑娘蹲在江岸的石板边捶打着衣裳,偶尔抬头望着江中两三只小渔船,眼睛里带着愁思,似乎在想着什么。

眼前的女生,五官清秀,略带羞涩,和身边那些打扮靓丽的青春少女相比,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有点儿旧却干净平整,下身的牛仔裤略显单薄,但仍能看出姣好的身材。想来,只要在这时尚的都市待上一段时间,她肯定会惊艳绽放。

司空行之一时呆住了,心咚咚直跳,已不知身在何方,似乎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初遇在盛夏的紫薇树下。耳边也没有了吵闹和嬉笑声,仿佛处于世外,无他人、他事纷扰他和她的私语。

“你好,学妹,请这边来!”

司空行之听到身边有同学热情地打招呼,猛然反应过来,急急地跨了两步,径直站到了她面前,面带微笑又紧张地望着对方,伸手想接过她的行李。

温和朝说话的男生礼貌地点了点头,轻声地说了句“学长你好,谢谢”,便将行李推到了司空行之的跟前,脸上泛起一圈淡淡的红晕。

温和的家在浙西的山里,富春江沿低谷丘陵蜿蜒东去,淌过吴越大地,最后流入东海,自此海阔天空。

温和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温和的父亲是村里的木匠。现在人们的生活好了,打家具的也少了,所以她的父亲赚不了什么钱。偶尔有山外的人找他打个仿古的床榻、八仙桌,挣个千儿八百的,稍稍缓解点家里的紧张。

也有亲戚让他出去找个活儿,用自己的手艺吃饭养家,结果他出去没两个月就跑了回来,说外面的人太坏,骗他干活儿不给钱,还是山里好,种种田、做做活儿,没事儿喝点小酒,过得舒适。

但是这样的日子也没有过上多长时间,温和的母亲突然得了重病。短短半年,看病就花光了家里不多的积蓄,父亲借遍了亲朋好友,还是没能留住这个勤劳善良的山里女人。在一个无月的初夏夜晚,她的母亲无限眷恋地离开了人世。

那一年温和十四岁,还是个孩子。虽说之前家里的条件不好,没有漂亮的新衣服,没有可爱的洋娃娃,但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安稳。母亲撒手人寰后,一切就变了。父亲开始喝酒,刚开始只是晚上喝,后来有了瘾,白天也喝,最后连早上起床都要灌上两口,要不然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整天只剩唉声叹气。

看着父亲要么一天到晚地喝酒、躺在床上睡觉,要么就跑到后山上,在母亲的坟前一坐就是大半天,温和是又担心又害怕,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好在有邻里亲戚帮衬,总算是没饿着。

那段时间,温和每天早早地爬起来,喂猪喂鸡,拾掇家务,给一家人做饭。但眼看田里的庄稼要收了,父亲还是整天醉醺醺地干不了活儿,她的心里产生了一种深深的不安甚至是恐惧。

她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还是班长。她性格温和,待人热情,虽说是山里的孩子,但和山外的同龄人相比,除了吃穿差些,更懂事。

这一天,温和正在厨房里做晚饭,见父亲摇摇晃晃地走进来,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囡囡,阿,阿爸和你说件事儿……”

“阿爸,你说吧……”

刚刚走了二十里地从学校赶回来,她着实累了,但家里有整天喝酒的父亲、两个不到十岁的弟弟,他们要吃饭;还有院子里的猪和鸡也在等着她喂食。她每天凌晨四五点起床,收拾好家务,带着弟弟们去上学,晚上回到家又是一顿忙活,有时候还要照顾喝多了的父亲。时间长了,村里人看到瘦弱的她,是又心疼又叹息。

“囡囡,爸爸在想,家里现在这情况……”

“阿爸,你不要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温和望着已有醉意的父亲,眼角湿润了。

她知道,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前面的路已经很清楚——辍学养家。早在母亲去世、父亲整日酗酒开始,她就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可她不甘心,她想上学,想走出大山,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想改变这个家的命运。但现实是,不管她如何起早贪黑地忙里忙外,在学校里刻苦学习,不浪费一丁点儿时间,她还是走到了人生的第一个十字路口。

她知道,她将永远地被困在这僻远的山里,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粗茶淡饭,嫁人生子,不几年就会和母亲一样,服侍老人、照顾丈夫、养育儿女,平平淡淡地过完自己的一生。

或许是上天看到了温和的泪水,听到了她的哭泣;或许是上天不忍看到她的挣扎,不忍听到她的无助,就在温和向班主任提出退学后,班主任没有说话,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张表格递给了她。

温和的命运被改变了。在她人生的第一个十字路口,有一条通向山外,能够看到世界的希望之路。那里不仅有城市霓虹,也有大海波涛,更有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张彻底改变自己命运的助学表格,来自一家民间机构,创办人竟然是司空行之的父亲,一位成功的企业家。得家乡千里山水的滋养,汲家族百年文脉的润泽,司空行之的父亲对富春江有一种深深的眷恋和热爱之情,为此专门成立了一家基金会,致力于保护富春江的自然生态和文化传承,其中还有一个帮助山区儿童接受教育的助学项目。

温和是从司空行之的嘴里知道这件事的。当时,她除了惊喜和感动之外,也陷入了深深的犹豫和挣扎之中,而这一切都源于她和司空行之,还有司徒有然之间的关系。

“行之,我明白你的心意,只是我,我……”

“噢,温和,你是不是喜欢,喜欢司徒有然?”司空行之望着身边的温和,心事重重地问道。

“我,我想,你会找到值得你喜欢的女孩子。我相信你,也祝福你!”温和站在校园东角的湖边,凝视着皓洁月色下的湖水,脑海里浮现出过去一年时间里发生的往事。

“温和,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司徒有然,我的把兄弟。有然,这是温和。”司空行之兴奋地介绍道,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温和,脸上挂着笑容,声音充满了柔情。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在校园的文湖边,司空行之、温和、司徒有然三个年轻人第一次见面了。湖畔,垂柳摇曳;湖面,波光涟漪;湖中的草滩上翠绿葱郁,其间点缀着几朵红黄色的花;几只白鹭正在悠闲地戏耍,一会儿掠水而起,一会儿俯冲而落,不时划出几道水波,阳光下如水晶灯带。

司徒有然朝温和礼貌地点了点头,说道:“你好,很高兴认识你!这段时间行之天天说起你,今天终于见到你了!”司徒有然朝司空行之眨了眨眼,神情调皮,目光里充满了赞许之情。

眼前的温和,一身浅白渐蓝的连衣长裙,衬托着她修长的身材;黑亮的长发披在肩头,如瀑布般柔顺丝滑;俏丽的五官,不施粉黛却素颜润泽,清亮的眼神带着一抹羞涩,如邻家女孩。

“你好!”温和轻柔地回应道,随即低下头,两只手叠在裙腰处,手指相互搓捏着,看上去略微紧张。

司空行之高兴地说道:“有然,为了庆祝我们三个人在这里相遇相识,成为好朋友,我准备了一件礼物送给温和。”

“不,不,不用……”温和连连说道,脸颊红红的,望了司徒有然一眼,似乎想解释什么。

“我还没说是什么礼物呢,看把你紧张的!”司空行之大大咧咧地笑着,朝司徒有然挤了挤眉,好像在说这个礼物也和你有关系。

“你就不要卖关子了,看把温和紧张的!”司徒有然了解自己的兄弟,以前的司空行之温文尔雅,安静起来像个女生,现在却画风大变,改丹青工笔为挥毫泼墨了。看来爱情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自打遇到温和后,这个来自浙地云水的斯文男孩成了活泼的话痨,每天都在他的耳边唠叨上大半天,三句话里有两句都是关于温和的。

“我要送你一个名字,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司空行之望着温和,压低了声音,很是期待地说道。

“啊!名字?”温和显然没有想到他会送给自己这样的礼物,意外又好奇。

“你啊,真会想!你要是不怕人家生气,我倒是想听听你琢磨出什么好听的名字来了,不会是……”司徒有然似乎猜到了兄弟的想法,心头一动,望了一眼正等着答案的温和。

此时,一缕阳光透过湖边的枝头投在她的脸侧,勾勒出一道明晰的五官轮廓,曲柔静美,仿若光影佳人,再配上不远处的一池碧水,让他不由得想到了《诗经》中的那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果然是我的好兄弟,心有灵犀啊!”司空行之捶了捶司徒有然的肩膀,开心地恭维道,又抬手朝温和的肩头伸去。他刚伸直手臂,突然又停在了半空中,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再看温和,本能地向后退了半步,不自然地瞅了一眼司空行之,目光越过他的身体,望向荡着阵阵涟漪的水面。

司徒有然看着他俩的表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心底突然升起一抹说不清的情愫,仿佛那曲《高山流水》,潺潺溪涓,淌过山峦石涧,荡起一阵浪花。

他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波澜,装作惊讶地反问道:“你不会想到了司马温和这个名字吧?”

“是的,就是这个名字!”司空行之也从刚才的尴尬中缓过神来,颇显自信地问道,“温和,你喜欢吗?”

“啊!”温和惊讶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我们这不是成三公六卿了吗?”司徒有然打趣道,心里倒也挺赞同,只是不知道温和怎么想,便没有继续将玩笑进行下去。

“随你们吧,不过私下叫叫就行了。”温和无奈地点了点头。

温和认识司空行之有些日子了,这是一个帅气的男生,热情、善良。刚入学的那几天,都是他跑前跑后地给她张罗,即使有时候觉得对方太主动,心里有顾虑想拒绝,但还没说出口就被他打断了,时间长了,只好由着他去了。

温和知道司空行之的心思。青春洋溢的年纪,即便是来自大山里的少女,也能想到他的关心意味着什么,但她并不想接受这份感情,不是因为司空行之不够优秀,而是自己想过一种安安静静的日子,不论是在校园里,还是在今后的生活中。

她知道司空行之才华横溢,特别是那一手水墨丹青,引来无数赞誉,是学校书画社群的人气群主,拥有一帮漂亮的女粉丝。她们借口学画,芳心绽放,有的甚至直接画上一对五彩鸳鸯表明心意。但温和对他并没有感觉,或者说心动,即使知道了他的家庭背景,心里也没有掀起多少波澜。在旁人看来,这个富二代就是放在眼前的钻石才子,唯有红粉佳人才配与他比翼双飞、举案齐眉。事实上,温和也察觉到自己成了很多女生眼中的假想情敌,甚至还听到有要和她决斗的,让她着实哭笑不得。

司空行之对温和是一片挚情。他虽然出生在富裕的家庭,从小没吃过苦,但他看不惯身边那些同龄的富家子弟、千金小姐,他们趾高气扬、骄横跋扈,拿着父母的钱,整天不是比吃就是比玩。

也有千金小姐疯狂地追求他,有一两个特别漂亮,打扮时尚靓丽,但就是入不了他的眼。要不是为了父亲做生意需要联络感情,他宁愿独自一人待在春晨秋晚的富春江边,绘一抹初春的日出朝霞,涂一缕深秋的夕阳晚照。在绚丽的光影变幻中,总有一个邻家女孩的身影——美丽动人、清纯静雅——撩动他的心弦,就像古时的民家女子,没有华丽的装扮,没有妩媚的粉黛,却让人钟情于她。

温和就是司空行之的梦中女孩。除了初遇时的那份心动,更让他念念不忘的就是瞬间的熟悉感,仿若前世有缘今生见,就在那江水岸边。而她的出现让司空行之犹如获得了新生,原先斯文甚至内向的性格仿佛逶迤平缓的江水突然遇到了急转下落,瞬间变得汹涌激荡,飞溅起朵朵浪花。

他一改之前在富家大小姐面前的高冷,也完全没了在校园里的孤傲,就像是一个即将踏上战场的士兵,充满了激情和斗志,甚至到了疯狂的程度。他的目标不是冲锋杀敌,而是为爱痴迷——为来自浙西山里的女孩温和。

当司空行之将温和的事情告诉父母,从他们那里得知温和也是基金受益人的时候,他高兴坏了,立马就把这件事说给了温和听。在他的心里,这个从他的画里走出来、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就是上天赐给他最好的礼物。

现在他就坐在她的身边,满心期待着一场浪漫的约定,但看到的只是温和瞬间的惊喜,又很快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你怎么啦?不高兴吗?”司空行之还沉浸在对幸福的憧憬中,没有想更多。

“没,没有……”温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含糊地应道,脑子里却跳出了司徒有然的身影。

温和喜欢上了司徒有然,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但内心的感受是真实的,不会欺骗她。她矛盾极了,一边是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司空行之,一边是他的好兄弟司徒有然,如何选择,她犹豫了。

夜深了,一轮皎洁的明月悬在半空中,银色的月光洒在湖面上,映着散开的涟漪,透着一方静谧;湖边的垂柳已经落去了细叶,只剩下根根柳条随着初秋的夜风轻摆;一只小鸟低低地掠过水面,向湖边的林中飞去。

温和静静地坐在湖边的石椅上,月光照在她的身上,映出曼妙的曲线,让人不由得想上前一睹她的风韵。她的手中捧着一张纸,时不时地低头看上两眼,又抬头望着湖面。湖的中间有一座小小的石塔,月色下打出一道斜斜的长影。这是很多年前老校长仿西湖的“三潭印月”制景而成,题名“辞塔”,并撰楚辞《湘君》记之,刻于湖岸。

温和的手中也是一首辞赋,是司徒有然写的,仿《湘君》所作。她不会忘记,那是初夏的一个早晨,她到文湖边晨读,遇到了司徒有然。当时他站在湖边的柳树下,一缕朝霞投在他的身上,高高的个子,帅气的五官,让温和多了一份惊喜,感觉很温暖、很舒服。

她掩住内心的隐约情愫,轻步走到司徒有然的身边,低声地招呼道:“司徒有然,你在做什么呢?”话里带着少女怀春的柔情。

司徒有然正专注于自己的思绪,突然耳边传来晨鸟鸣啼般的轻音悦语,心头怦然而动,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如春风拂面,嘴上却吞吞吐吐道:“啊,啊!噢!没什么,没做什么……”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啊?”温和的话刚出口,就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连忙转头望着朝霞洗水的湖面,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身处何方。

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两个人才第二次见面,却好像是认识很久的老朋友,话里甚至还有了恋人间的俏皮。

“没,没什么……”司徒有然连忙把手藏到身后掩饰道,目光扫过温和,投向她的身后,像是在找着什么。

清晨,司徒有然早早地就起了床。这段时间,他一直睡得不好,他从未这样过——闭上眼睛,他的脑子里就会闪过一个女孩的身影,一袭浅蓝色的长裙,瀑布般的长发披在肩头,回首时明眸善睐、嫣然含笑,仿若邻家女孩,轻盈若兰。

他知道这个女孩就是温和,也明白了司空行之为什么突然转了心性,对她展开猛烈的追求。第一次见到温和,他也心动了。她没有城市女孩的时尚,却透着素雅;没有城市女孩的活泼,却带着平和;没有城市女孩的妖娆,却含着羞涩,让人瞬间被吸引,想走进她的世界,了解她的一切。

但司徒有然没有这样做,他默默地承受着这份错失的情感,把她放在自己的文字里,又微笑地欣赏着司空行之为温和所画的画,并祝福好兄弟心想事成、赢得佳人芳心。

司徒有然没有看到司空行之,他的心又是一跳,不知是喜悦还是紧张,手上的纸像树叶一样飘落在地上,没等他弯腰,已被温和捡了起来。

“温和,行之呢?”司徒有然问道,想转移温和的注意力。

“我不知道啊!”温和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司徒有然的心思,边说边望着手上的纸。

“写着玩的。”司徒有然解释道,生怕对方瞧出自己的心事,却又带着一丝期许。

“是写给我的吗?”温和抬起头望着司徒有然。

“我,我……”司徒有然一时语塞了,心咚咚地跳得厉害,不敢直视对方。

“我,我喜欢!”温和停顿了一下,悦声地说道。

“我,我……司空行之他……”司马有然支吾道。

“我和他是好朋友!”温和打开手中的书,把纸夹在书里,然后静静地望着司徒有然,目光里柔情似水、清澈明亮。

“温和,我,我……”司徒有然有点手足无措,带着深藏心底的情愫,还有些许的惊喜。

清晨的湖边,朝霞彩云,微风轻拂,湖面上涟漪依依,荡起一圈圈的波纹。湖中的小石塔沐浴在晨光下,画出浅红的塔尖,仿佛一枚心形的光影。

毕业季。

盛夏的校园里生机盎然,人潮熙熙,一副热情似火的象牙塔盛景。司徒有然和司空行之,还有温和,并肩走在校园里,林荫道上留下他们斜长的身影。

“有然,温和,祝福你们!”

“行之,也祝福你,还有那个在富春江边等你的女孩!”

“有然,我们是知音。温和,我们是知己,一幅《高山流水》送给你们!”

“行之,我们在山的那边等你,一同欣赏那曲《高山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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