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来时,绿水人家绕。”是苏东坡的词,疏淡的笔墨里渗出一点点青来。多像年少时光。四月,外婆的小院洁净简拙,梧桐依旧挺拔,篱笆外的木槿还没打苞,整个小院罩在一片娴静中,宁静清美。彼时,青葱的草地上遍布了大大小小的脚印,涤荡着金色的欢乐。
我从小被父母寄养在外婆家。外婆也是南方人,隔辈亲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她带我读书看报,也带我到闹市闲逛,她与那些成天逼着孩子上补习班做辅导书的长辈不同。他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多吃饭,多吃饭才能长身体,多吃饭才能变漂亮,多吃饭才能有力气走很远的路去看世界。从来没有一项理由是为学习、为出人头地。
那些同外婆一起走过的岁月里似乎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事情,反倒是那些小事在回忆深处越发深刻。犹记得孩提时颇喜欢诗词,外婆便给我买来唐诗宋词,每天都带我到运河边去读。我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跟在外婆后面摇头晃脑,小猫(外婆家养了一只猫,叫雪花~)跟在我身边,晨风微微掀起我裙子的一角,小猫就“蹭”的扑上来,用小爪子抚平,如此反复,乐此不疲。外婆呢,外婆穿着一件藏青色的旗袍,戴着老花镜,头上挽了一个发髻,看起来同所有江南一带的老太太一样,但又好像不太一样。她厨艺精湛,精通诗词,你能想到的江南所有的温婉都能在她身上找到。
亲人间的温暖,有多少泪点,就有多少趣点,有多少苦闷,就有多少欢笑。但他们始终如月光,温柔地将我们包裹在爱的海洋里。
很久以前看小王子,只觉得道理十分浅薄,如今再次触摸到这些熟悉的字眼,竟然有些眼眶微热。
小王子说“所有的大人都曾经是孩子。不幸的是,其中记住这一点的并不多。”我们都曾从童年走过,在根本不懂什么是童年的时候,爱上了童年,等自己明白,却已长大,然后,忍不住唏嘘,怨念时光过隙,希冀回到童年。
离开外婆家之后,我开始步入了我曾经目睹过许多次的学习生涯——徘徊于学校和补习班之间,那些同外婆一起度过的时光回忆起来只觉得恍如隔世。父母总是对我说你要努力啊,我们是为你好。他们将他们自己的遗憾强加到我身上,逼迫我去成长。我只想回到那些年我和外婆在一起的时光。
再后来,外婆病重,弥留之际唯一记挂的还是我。那时候我在学校参加考试,父母伙同所有亲戚瞒着我……我错过了见外婆最后一面的机会。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那时候的心情,惶恐,迷茫……心中的信仰突然崩溃,生命的支柱突然坍塌……可是,时光终究会让人淡了伤痛,外婆于我而言,已是我心中最柔软的存在。
回到老家,外婆在黑白色里依旧笑得那么温婉,岁月好像未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时光一直在走,只是我的外婆啊,她走出了时间……
写到此时,不禁想起温瑶的那句话——“所有时间都用来彷徨,只有一瞬间用来成长”……成长好像真的就是这样,不知不觉中,我们竟已拔节生长如斯,只能徒劳感慨着无法倒回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