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青色等雨
而我,不在等你。
一、
流浪猫如何过冬呢在这北风呼啸的漫长的夜?
一个人晃悠在午夜辽阔的街头。昏黄的路灯浑盹的眼,无神的干瞪着。满地金黄色的叶子,像海浪,哗——啦啦啦翻滚着涌挤道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哗——啦啦啦,无一丝生的气力反抗。风试图穿透我的身体,气哼哼的被我豁开从肋边扯过。挼乱了我的头发,飘忽如火焰,灰白色的火焰。自以为很强大,强大到可以似一个联合国,至少可以保证自身的八大系统正常运转,然而,在这北风横扫落叶的午夜,突然发现孤独这个词。甚至犹疑的问自己是不是在矫情——你也会孤独?
你说,咱不说世界就中国,十三亿人口,怎么就让我一个人、一个人街头晃荡?!还是希望,有个宽阔温暖的肩膀,偎一下下一下下就好。有点奢望哈,那心里有一个也行啊即便相距十万八千里至少心里有一个。可是真遗憾。这都没有,这一世到底怎样做的女人我的妹啊真亏得慌啊真失败啊我的妹啊。
我只想要一丝温情而已。
朋友,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幽灵般闪在午夜空旷的街头,湿漉漉的黑树枝上一朵朵梅花在绽放。可闻不可即。他们多忙啊。
似乎也不是孤独吧——只是对爱的绝望。这个世界,爱的世界;没有爱,这个世界就不会存在。那我不是这个世界的物种?我不能不怀疑。
好在,这个世界,不只是糊里糊涂的生,在你踏进进生门的时候,还送你一个赠品——死亡。死亡?嗯,真好,不至于活的太过绝望——没有尽头。
二、
灯光走不到的阴暗,一把尖刀,明晃晃悬在胸膛。白天,是明晃晃温暖的太阳。
许是我不具备爱人的能力。
泥沙俱下的黄浊沉淀成清澈欢快的小溪水——需要怎样漫长的修行?小溪变成泥石流,只是一个厌恶的眼神,一句:随意,冷冰冰。
如此迫近的感受彼此的丑彼此的恶,如头难在泥潭螃蟹在蒸锅,不是种子在黑色的土壤里的挣扎。
失去爱的能力,以一个行尸或走兽或幽灵的形式晃悠在人世,会不会是世纪恐怖?午夜街头的椅子上,一个枯坐的老人;转角林阴里,一对青年在深切的吻;一辆自行车飞驰而过,那大大的书包倏忽不见,一对小姑娘小小伙隔着一米的距离,大眼瞪小眼——闹脾气呢。
年轻真好,那么多爱人和被人爱的机会,那么多耐心去解释惑听你解释,那么鲜活充沛的爱的源泉。
新生比老去更使人怡悦。
明天比今天更值得期待。
老了。一样的日子,还是一样的继续,没有内力或外力使其偏离苍茫苍白的轨道。尸,行者;肉,横着,想想,明天也真是恐怖。
路灯,真是愚得过分,给我这么多的影子,不用举杯,就有四五六七个影子,深深浅浅,转着圈,数,七六五四三二一。哈,我就说嘛,我一个人就是一个联合国。我一个人,一个人可以走到天荒地老。我一个人,一个人可以、、、、
我想要一个人,只要一个人来爱我,足够。我睡了,转不动了、、、、
三、
说到底,可恨之人也仅仅只是可怜罢了,可是这点可怜都节省了。
不爱的瞬间,恰如一见钟情的刹那,情起缘灭,半点不由人。
心冷了,灰凉了,曾经的好,烟消云散了。
跟身边人做爱,和跟别人的人做爱,中间隔着新鲜刺激惊心动魄的鸿沟,体验能一样么!作为情人,一味地被惦记着,宠着,爱着,哄着,关心着,娇娇滴滴能不可人么?可不有求必应无求都应。
在家,肩扛手提腿脚不占地。稍不注意对方就会吼,骂,甚至扬手就打。不出轨出啥?
渐渐地对出轨这个词,心涩的接受了。只盼那有缘人灵光乍现,照彻黑暗地狱。心妥妥的长吁口气,有光在厚重的云层后面涌动。
龌龊的念头。只有这一个念头,还这么龌龊,惭愧。可是我还是盼望,在我大去之前,能碰到一个能让我想起我还有一个龌龊念头的人。
对方的出轨,亦如鸡毛掸微尘。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岁月静好万事安宁的好。
可是,为什么这时候会想起出轨?生命尽头,想抓住人本性里最后一丝贪婪?还是人本性理对爱的渴念?还是对眼前苟且的无望对自己无力的绝望?大概都是吧。
光明灿烂的前景,已是白天的太阳夜里的月。其实更像顽童手里的那把逗牛的青草。
抬头看见月光,低头闻见草香,也许,这也是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不然呢?
四、
突然觉得鞋在夹脚。很疑惑:昨天没穿?一下子想不起来,细回想:袜子还是昨天的袜子只不过洗了而已,脚还是昨天的脚鞋还是昨天的鞋我还是昨天的我,一一排除之后,更加疑惑,一直穿得好端端的鞋怎么就突然闹脾气呢?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不知道,反正就是不适。
世上的事,有多少能掰扯清呢?反过来,为什么一定要撕扯得水青云白的?半辈子的世事了,其实,啥都没弄清楚,依然一锅粥。敢弄清么?你有足够的强悍面对寡淡丑恶的人性么?眼睛开了一条缝,已觉得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不想了。不合脚,换双就是,又不是以前实在买不起。不委屈自己。
别人关你何事呢?你少眼睛还是多鼻子了?还不是昨天一样完完整整的你——心要摆正位置,摆在自己的中心。只要太阳照常升起。风依然吹,草还冒绿。那么你依然是你,你必须先成为你。毛附不附后话,先保护好皮。
五、
用几近清醒凌厉的眼睛去观擦尘事凡情,咔嚓咔嚓,利刃刮过心壁的声音渗人,稍不留意,就会流出血来。看久了,会不会麻木城一个黑咕隆咚深不见底的枯井?
适时地刷新一下眼睛,表面的大红俗绿浸润,避免久久的凝视被丑恶同化。在白日里扑腾,在夜黑里洗涤,成就浑整的自己。
睡哪里不是睡在自己的梦里?宽大的双人床,粉红的被罩粉红的床单粉红的枕套,一个粉嫩温馨的世界。
背与背中间涌动着汤汤河流。岁月的流,涤尽一切激情爱情柔情的流,还在流,不停地流、、、、、、
六、
晚上九点的林荫道,黑乎乎的,急速的穿过。突然,身侧传来好像是屁声,侧耳,并没听见脚步声,难道是鬼?跑到阔处,回头:一个背影正隐着树,还在咘咘的排气。
想吐。
清晨或傍晚,总有狗,翘起一条腿,搭在树上,滋滋的浇树,或者,蹲在草丛,拉屎,目光呆楞楞的一幅蠢相。
如出一辙。
七、
低头匆匆。鬼使神差般,突然听见一阵刷拉拉的声音,抬起头:漫天的枯叶蝶,飒飒飞舞,有的忽闪着翅膀悠然的去它想去的方向;有的像陀螺急速的旋转,却比陀螺多了两个翅膀美了好几分,有的像浪尖的小舟闪上荡下,自自在在;大多数飘着浮着旋着,然后一脚跳到地上,风将它们拢向道沟。应该是花瓣,不是叶子,形像玉兰花瓣一样的拱翘着,两三寸长褐色,脉络纤细密麻而分明,饱满的岁月的质地雨蚀后的颜面;炳处的瓣沿上有四粒珍珠大小的圆圆的褐色种子,哦,带着希望呢,带着来年的春天呢。那刷啦啦的声音是它们嘹亮的歌喉,是生命的礼赞,亦是此生满足的绝唱?欢快而曼妙的舞姿,清脆干净的歌声,对这一场生命所有的遇见:风雨雷电阳光,树枝鸟鸣雪霜的辞别的感恩,你听:再见,谢谢;谢谢,再见。像走亲戚般般随意自然。如此平常而又不平常的离别场面,此生第一次遇见。这条路走了十七年,十七年!黑发走成雪花白,第一次,这时候,它们让我看见,是某种暗示还是启示?
我领了。
再见。
八、爱
透明、纯净
如水晶
清冷、坚硬
半个世纪的打磨
一件美丽绝伦的工艺品
寂寞在高高的展柜上
在千年飞舞的灰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