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我的眼瞼上
而她的頭髪披拂在我的頭髪中間
她有我手掌的形狀
她有我眸子的顏色
她被我的影子所吞没
仿佛一塊玉石嵌在穹蒼
她的眼睛總是睁開
不讓我睡去
在大白天她的夢
使陽光失了色,
使我笑,哭了又笑,
要説什麽但却什麽話也説不出
早課抄了法國詩人保爾·艾吕雅的詩歌《戀人》。在延邊上學時就喜歡艾吕雅的詩歌,直到現在依然喜歡,也有很多詩人喜歡艾吕雅的詩歌,當然他們的喜歡和我的喜歡應該還是有很大差距的。艾吕雅第一次世界大战時應征入伍,加入过法國共産黨,也曾是堅定的共産主義戰士。有時我在想,是不是一個無比柔情的人才配作一個真正的革命者?年輕時讀畫家达利的傳記,曾被艾吕雅寫給前妻加拉的信中的句子感動得一塌糊涂:“假如有一天,你孤獨而憂傷,那就再來找我吧。……如果我們非得老去,那我們也要在一起老去。”
今天已經是六九第三天了,民諺説:“春打六九頭。”六九的前一天是立春節氣,而立春之後的這幾天,氣温依然很低,畢竟還没有出了腊月,再有唐人賀知章有詩雲:“二月春風似剪刀。”行走在室外,寒風扑面吹來,真個有如利刃割面一般。
冬夜漸短了,天亮得也早了,五點鐘起牀時,窗外已露微熹。今天已經是腊月二十二,按照貫例高三年級的假期上課也應該告一段落了。這两年一直在高一,高三的事儿真的跟我没有絲毫的關系,不过就是“咸喫萝卜淡操心”罷了,人一但閒了下來,還不找些正經事儿來做,就會胡思亂想,疑神疑鬼了。聖人説六合之外存而不論,並没有否定鬼與神的存在,而實際上鬼與神也真是存在着的,民間有句俗語“疑心生暗鬼”,有太多的事情不过就是一個人百無聊賴無從寄託時妄想臆測出來的。鬼就在心中,關鍵是心中還能不能容下一個鐘馗。
喫过早飯後,陪父親去浴池洗澡。平時都是父親一個人去,澡堂裡人少,搓澡的师傳照顧得很好,要过年了,洗澡的人一定很多,搓澡的师傳可能就忙不过來了。小時候洗澡,總是父親領着我的,特别是过年前,要起得很早,去浴池排隊。每次洗澡時,父亲都是先給我搓洗完了,才自己洗。一轉眼四五十年过去了,當年的情景如在目前。
一代通儒饒宗颐先生昨日逝於香港,享年101歲。饒宗颐先生被稱爲“業精六藝,才備九能”,先後與钱鐘書、季羡林並稱爲“南饒北钱”和“南饒北季”。先生的辭世,無疑标志着一個時代真的結束了!近日深讀《老子》就曾接触过饒宗颐先生所著《敦煌本老子想爾注校牋》。一代宗師已矣,謹以先生的詩句來表達深深地敬意吧:“萬古不磨意,中流自在心。”
今天繼續深讀《老子》,這一段時間,每天讀一章,每讀一章幾乎要用一個小時的時間,讀得燒脑。
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詰,故混而爲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縄縄兮不可名,復歸於無物。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惚恍。迎之不見其首,随之不見其後。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謂道紀。
這是老子《道德經》的第十四章。老子所言講的“道”是看不到,聽不見,摸不着的,是無法去过度究詰、解讀的。先秦諸子中,儒家和道家都談論“道”,而對“道”的解説大同小異,並無本質的區分。從孔子向老子問禮一事來推斷,老子的年龄一定要比孔子長很多,而南懷瑾先生曾説过漢以前儒道並無二致,甚或同源。上課時,我曾跟學生們説,在中國的文化傳統中,“道”就是一個筐,什麽説不清道不明的的東西都可以往裡面装。
儒家的道,在我看來更注重行動和规则;而道家的道,在我看來更注重本原和修身。高中時學辨証唯物主義常識,習得了世界觀和方法論。我個人的想法,儒家的道更接近於世界觀,而道家的道更接近於方法論。這樣的説法一定很牵强,但這次深讀《老子》,雖説得一知半解,但畢竟還是讀出了一些想法。
陳鼓應先生在解説这一章時説,道是個超驗的存在體,老子用了一種特殊的方法去描述它。他將經驗世界的許多概念念用上,然後再一一否定它們的適當性,並將經驗世界的種種界限都加以突破,由此反顯出道的深微詭秘之存在。
事實上,有很多事情是不可言説的。好多年前,我也寫过三句話:“歷史不忍细讀,美人不忍细看,情感不忍细究。”看破而不説破,是一種修养,是一種人生的大智慧。“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説的或許就是這個道理。好多看年前,看过一則禪宗公案,轉录於此,或許有“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之妙。
古靈神贊禪師悟道以後,有一天,看到他的受業本師在窗下看經,正好有一隻蜂子飛投紙窗鉆不出來。古靈便趁機説:“世界如許广阔,不肯出。鉆他故紙驢年去。”遂誦偈曰:“空門不肯出,投窗也大痴。百年鉆故紙,何日出頭時。”他的受業本師,因此启發而終於大徹大悟。後人對於這個學案,又寫了一首詩偈说:“蝿愛尋光紙上鉆,不能透过幾多難。忽然撞着來時路,始信平生被眼瞒。”
寒假讀書,先讀《論語》,再讀《老子》,好多大師都提倡讀原典,两相參照,我發現儒道两家其實都極其重视历史哲学与历史经验的因果法则,對“予智自雄”“师心自用”也是極其鄙夷輕蔑的。
喜歡艾吕雅的詩,從在延吉上學時起就記住了“任何占有的思想,都必定與愛情水火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