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的人们,隐藏在最普通最常见的民众中,即使怀抱警惕,遇见需要帮助的人也还是伸出援手,扶危解困。
由于工作原因,漫长的上班途中,我总能在平凡的公交车或街景上看到不一样的风景。有些风景很普通,却在普通中有了些许细微的闪光,使其脱离了千篇一律的表象,在我心中留下了深深的触动,让我忍不住想动下笔头,记下这些温暖的片段,以供自己或他人取暖。
那是一个寻常的下午,下班路上,我一如往常地坐在站牌的椅子上,一边等公交,一边刷手机。突然,一声沙哑的“姐姐”将我的注意力从手机里拉了出来。
我抬起头,看到一个皮肤蜡黄、两眼无神的矮个青年站在我面前。他穿着一件泛黄的白T恤,搭着一条青灰色的裤子,两手无力地搭在两侧,睁着他那双无神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
我被他这形容吓了一跳,然后我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喊的那声姐姐。我今年25岁,大学毕业两年,但由于着装风格喜好简单、舒适,是以很多人见了我,都觉得我还像个学生。我并不觉得我有比眼前这个已经长了两撇小胡子,看上去一脸沧桑的青年大。相反,他在我眼中更像一个瘦小的大叔。
然而这并不是重点。我以十二分的克制和教养收回一些忿忿的情绪,问:“有什么事吗?”
小青年一开口,我就注意到了他的一口黄牙和龇着的嘴巴,虽然很诧异,我还是认真听了下去。“姐姐,我生病了,要去市区看病,你能借我点钱坐车吗?”
老实说,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开场白,我的心里就自然而然地浮起了一层抵触。这些年,装病、装穷骗钱的事件屡见不鲜。多次经人劝说后,我也早已停止了施予钱财的行为,替代为食物赠予。
我收住了好奇心,冷淡回复:“我没有带零钱,我都是刷卡坐车的。”事实上,我当时刚办理了公交卡,包里可能还有几个硬币。但我已经做好了铁石心肠的准备。
小青年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沉默地看着我。我以一种爱莫能助的目光回视他。小青年移开了视线,我也低下头,继续看手机。
我查看完公交到达的时间后,又抬头朝他撇了一眼。小青年茫茫然看着车来车往,蜡黄的脸上笼罩着一片忧郁。他脸上的忧郁并不打动人心,却让他看着十分可怜。
我心里很不平静,也不想良心有愧,于是我走上前,对他说:“如果你坐的是8路车,我可以帮你刷卡。”小青年的眼睛很久才聚焦在我脸上,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跌声地说谢谢姐姐。
我心里对他这称呼很是膈应,却强忍着没有说出来。
公交车马上就来了,我示意他跟上。因为刷公交卡需要时间,我便让他先上车。刷完卡,我看到他已经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我就挑了平时常坐的座位,和他隔了一个过道,坐在他的右后方,没有再看他。
我正专心地刷着手机时,那个沙哑的声音又响起来,“是那个姐姐帮我刷的卡。”我抬起头,看到小青年周围一圈的乘客纷纷向我望来。坐其旁边的一个面色严肃的婆婆看着我问:“姑娘,是你帮他付的钱吗?”
我心里一突,为小青年的没事找事反感,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没做错事,就直直地说:“是啊,怎么了?”那个婆婆看了看我,没再说什么。
我一脸莫名其妙,这才看了眼坐在车上的小青年。他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眼睛看着窗外,时不时咳嗽一声。
那个严肃的婆婆看着小青年不住地咳嗽,忍不住追问小青年的病症,是否会传染,劝他尽早就医。说着,微微侧过身子,背对着小青年。
我收回目光继续看手机,期间依稀听到那个婆婆还问了他家里的情况,小青年偶尔轻轻地回复,引起周围人的不胜唏嘘。具体什么个情况,我没有注意。
突然,小青年又喊我了,坐他周围的一圈乘客又齐刷刷地看向我。我压下心里的不耐,问:“怎么了?”“姐姐,这个车有直达XX医院吗?”
我查了下手机,告诉他还要转车。小青年又定定地看着我说:“转车需要零钱,我没有零钱。”
我朝他露了个爱莫能助的笑容,表示自己无能为力,毕竟之前我就已经说过没有现金了,不能自打嘴巴。
我想着以小青年的“本事”,到时候肯定也能找到其他的好心人帮忙的。是的,直至此刻,我仍不太相信小青年,毕竟这年头骗子太多。
小青年眼神愈加黯淡了,他又恢复了茫茫然的状态,转而看向其他乘客。
周围的乘客一直在默默听着他的遭遇,也对他的落魄感表示同情,但当小青年的目光落及他们身上时,还是不可避免地沉默了。小青年扫视一圈后,又蜷回了座位。
突然这时候,坐在他前排的一个穿黑色衣服的大姐掏起了她的黑色书包。不一会儿,就见她把一张五块钱的纸币递给了小青年。
这位大姐自始至终没有向我望过一眼,就连把钱给小青年的时候也是背对着我,我没有看到她的表情甚至她的脸。只是看背影有些胖,戴着个耳机,看似对小青年的事态毫不关注,不曾想竟从头到尾旁听了这出剧目,甚至施以了援手。
大姐给了钱后,坐在小青年后面的两个大叔也纷纷掏起了口袋,凑出了五、六个硬币拿给了小青年。此时,坐在他旁边的面相严肃、刻薄的婆婆也拿起她的包,小心地掏出了两、三个硬币,转身拿给小青年,然后又背过身去。
小青年攥着一手的零钱,把头靠在车厢上,像脱水的鱼,自顾喘息、咳嗽。
我默默看着这一幕,感慨万分。
大多数人并非不舍得那几块钱,舍不得的是被辜负的信任。大姐对待需要帮助的人毫不在意地给予了援手,无私无畏地付出了信任,让我又敬佩又羞愧。
我还是不十分确定那个小青年到底是不是骗子,但是大姐教会了我勇气和善良。我一直觉得我算是善良的人,也许我是,但是和她比起来,我还不够善良。
这个小插曲过去后,车厢尾又恢复了交谈声。两个坐在后面的大叔开始攀谈起来。“我儿子在XX读书,我去接他......”“啊,我也是打算去......”
浅浅的交谈声竟意外的好听,一点儿也不觉得喧闹,反而很是悦耳、亲切。想来做了好事的人心里都是舒坦、放松的,不自觉地连声音都带上了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