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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3年秋,冀中平原的金黄芦苇在朔风中翻涌如怒涛,沙沙作响的苇叶好像在诉说着这片土地的苦难。抗日游击队队长吴铁柱带着两名精干的队员,踏进了王老庄那座森严的宅院。青砖黛瓦的高墙内,王昌运这个世代盘踞在此的大地主,正悠然品着明前龙井。二十支油光锃亮的汉阳造步枪静静地躺在密室中,这些足以武装近一个排的武器,此刻却成了改变战局的关键。
“王老先生,”吴铁柱粗糙的手指在八仙桌上敲出沉闷的节奏,“日本鬼子在十里堡修的炮楼已经架起了重机枪,乡亲们连下地割麦都要跪着爬过去。”他布满老茧的手掌猛地拍在桌面上,“您这些枪,能不能借给游击队打鬼子?”王昌运摩挲着祖传的紫砂茶壶,眼皮都未抬一下:“吴队长,我一个乡绅,只管收租纳粮。打鬼子,那是你们的事。”
夜色似墨,游击队副队长李三娃在村外的打谷场上来回踱步,草鞋碾碎了几颗遗落的麦粒。“这老狐狸!”他狠狠啐了一口,“不如直接抢他的!”吴铁柱望着远处王家高耸的马头墙,摇了摇头:“硬抢和土匪有什么区别?再等等,总会有办法的。”
三日后,游击队的暗哨传来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盘踞在黑虎山的土匪“陈二麻子”已经盯上了王家的枪和粮,计划在中秋夜动手。吴铁柱布满胡茬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重重拍在榆木桌面上,震得煤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晃:“好机会!咱们埋伏在王宅外围,等土匪逼问出枪支下落时再出手!”
中秋之夜,厚重的乌云吞噬了月光。三十余名土匪如鬼魅样出现在王家大门口。二个黑影翻过高墙,雪亮的刀光闪过,王家的两名护院倒下了。待打开大门,众土匪冲进院内。王昌运被粗麻绳捆在太师椅上,匪首陈二麻子的匕首在他小孙子细嫩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孩子疼痛惊吓,发出了尖锐高亢的哭叫声。“老东西,枪藏哪儿了?”匪首咆哮着。王昌运面如死灰,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正要开口,窗外突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唿哨!
芦苇丛中骤然跃出二十余名游击队员,他们身上的蓑衣还沾着夜露。三枚边区造手榴弹在院角炸开,飞溅的弹片将土匪炸倒七八个。吴铁柱端起那支伴随他三年的老套筒,子弹精准地射进陈二麻子的眉心。李三娃带着一个班的队员封死后门,土枪喷射的火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目,剩余的土匪跪地投降了。
硝烟散尽,王昌运瘫坐在染血的青石板上,浑浊的泪水冲刷着脸上的烟灰。过了一会儿,他起身颤巍巍地推开地窖暗门,二十支崭新的汉阳造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寒光:“吴队长……这些枪……交给你们了。”老人佝偻的背影在火光中投下长长的阴影。
半月后的清晨,王老庄二十多名青壮年加入了游击队。王昌运拄着拐杖站在村口的古槐树下,望着队伍消失在青纱帐深处,喃喃自语道:“这世道……终究是没有独善其身的。”
远处的芦苇荡中,游击队员们雄壮的歌声随风飘来:“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这歌声穿过层层芦浪,惊起一群白鹭,它们振翅飞向湛蓝的天空,如同这片土地上正在觉醒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