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的时候,还未等到暑假开始,就到了夏田农作物逐渐收获的季节,家里的农活多了起来。豌豆熟了,豆粒在半张口的豆角里眨着眼睛;小麦黄了,麦穗在微风中一浪接着一浪,迫不及待的等着我们来收割;杏子也来凑热闹,一串串金黄色的果实挂满枝头,宛如掉在富二代脖子上的黄金颗粒大项链,稍不注意会洒落满地……
虽然人们都会说“麦头子焦了,豆个子绽了。”但我和哥哥关注的是杏子,是因为杏核、杏干都可以卖钱,晒杏干、攒杏核的收入是家庭经济来源的主要部分,也就是说,秋季开学的学杂费,书本费、文具用品等都得靠它。每天早晨、中午、傍晚就是我和哥哥全庄转着摘杏子的时候。那时,庄子里有一片农业社留下来的杏树林,虽然每棵树都划分给了具体的人家,但我和哥哥不管,碰到半熟的杏子就摘,见到熟透了的杏树就摇,拾到筐子里面拿回家去捏了晒杏干,攒杏核!为了找杏树方便,我们给每棵树都起了名字:大甜胡、小甜胡、然胡子、歪嘴子、羊粪蛋、里黄杏……哪棵树的杏子熟的早、哪棵树的杏子味道甜、哪棵树上的杏子捏杏干容易……我们都一清二楚。
大人给我们定的任务就是开学的各种费用都得靠杏子,交过费用剩余的钱我们可以自己支配。因此我们摘杏子晒杏干的士气比较高涨。每每摘杏子和摇杏子我和哥哥都是合作的,拾一筐子我们每人半框,拾两筐子就每人一筐……但我最害怕的就是一颗一颗捏着晒杏干,太不容易了。受农活的影响,捏着晒杏干的时间只有中午和晚上。每天吃过午饭,哥哥都会戴上草帽在院子里捏杏干,可我热的不行,提着筐子满院找荫凉,哥哥把整框的杏子捏完时,我还到处转……特别是晚上,哥哥会点上煤油灯坐在屋前的台子上继续捏杏子,我也坐在他旁边学他捏杏子,可不知不觉睡着了……哥哥把每天收回来的杏子都能按时捏完,可我的越积越多,杏子都快烂的不行了,妈妈就会一边唠叨一边帮我捏完剩下的烂杏子。
晒干的杏干是很好吃的,在捏杏子的过程中,我们会挑一些大的,熟的透透的,果肉厚厚的杏子,晒到干净的簸箕和筛子中,作为过年的美味佳品,除了自己吃还可以送给外面工作的亲戚朋友。哥哥还会把甜胡积攒下来,晒干的甜胡仁特别好吃,人们常说的油津津的就是那味儿。我是攒不住甜胡的,捏的时候忍不住就吃了!
那时,每天下午都有吆喝着收杏干和杏核的贩子,可是我们一般不卖给他们,怕过几天杏干和杏核涨价,更害怕他们骗,他们的单价和手提秤我们都非常怀疑……当所有的杏子收完时,爸爸会帮我们把杏干和杏核拉到集市上去卖,一般都能卖不少钱,留足学费和家用,爸爸如约会给我和哥哥剩下的钱,每年都是哥哥多我少,我也并不在意,因为我确实付出的少。
有了钱的我们走在大街上底气十足,先买一盒饼干、一个冰棍、一瓶汽水,大吃二喝的。当然也不敢乱花钱,买白色的球鞋和文具是重要的,这都是开学必用品。背着新文具,穿着新球鞋上学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赛如秦腔《窦娥冤》里穿了绸缎的驴儿……
这几年暑假回家,妈妈还在晒杏干、攒杏核,唠叨着:“现在的杏干杏核不值钱,光麻烦人……”当然,妈妈把最好的杏干和甜胡都会留下来,说是留给她的孙子吃,依然晒得那么认真。我会半蹲在她旁边,一边挑捡几颗杏子吃,一边听她说着有关杏子的这个那个,偶尔会帮她把剩下的几颗杏子捏了晒上……
一串串金黄色的杏子,一段段美好而充实的生活回忆。生活包含着更广阔的意义,不在于我们实际得到了什么,关键是我们的心灵是否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