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宫的偏僻角落,衰草在冷风中瑟瑟发抖,断壁残垣仿佛在幽幽诉说着往昔盛景不再。这里是皇宫最清冷之地,却住着个落魄皇子,名叫萧逸。一袭洗得发白的锦袍,难掩周身矜贵,只是那眉眼间的阴鸷与病弱气息,仿若随时会被这宫廷吞噬。
萧逸刚躲过宫人的白眼与欺辱,捂着胸口,阵阵咳意逼得他身形踉跄。他倚着剥落墙皮的柱子,自嘲一笑:“这便是天家血脉?倒不如市井乞儿自在。”自幼母妃失势、被父皇厌弃,他在这宫中活得如蝼蚁般卑微,满心愤懑与不甘,恰似暗潮在眸底汹涌。
彼时,墙外小径传来轻盈脚步声,伴着银铃般笑语。原是皇后的侄女,苏瑶。她今日偷溜出皇后宫殿,想瞧瞧掖庭那几株稀罕花草,误入此处。瞧见萧逸狼狈模样,惊得花容失色,眼眸瞬间盈满担忧:“殿下怎会在此?瞧这气色,可是病了?”声音软糯,仿若春日柔风,吹进萧逸荒芜心尖。
萧逸抬眸,撞上苏瑶澄澈目光,愣神间,恶意骤起,以为又是哪宫派来羞辱他的。他攥紧拳头,冷声道:“来看本皇子笑话?尽管去说,左右我也没什么可再丢的。”苏瑶却未退缩,轻嗔道:“殿下说的哪里话,我不过偶然路过,见您不适,真心想帮。”说罢,从袖间掏出丝帕递去,帕上绣着娇俏海棠,香气若有若无。
萧逸迟疑接过,触到柔滑帕子,心头莫名一软。苏瑶环顾四周,皱眉轻叹:“此处阴冷,不宜养病,殿下若信得过我,往后我常送些吃食、炭火来。”萧逸久未被人关怀,眼眶微红,别过头闷声道:“随你。”
自那日后,掖庭宫便成了苏瑶心心念念、时常牵挂的去处。晨曦微光刚透云层,她便轻手轻脚避开侍从,怀里揣着尚有余温的食盒,里头整整齐齐码放着御膳房刚出炉的精致点心。那枣泥酥被烤得外皮酥脆,内里软糯香甜,泛着诱人光泽;梅花糕细腻绵软,点缀的糖渍花瓣娇艳欲滴,都是她特意央着膳房管事精心备下的。暖手铜炉也被擦拭得锃亮,稳稳塞在宽大袖笼里,一路小跑,生怕炭火熄了去。
萧逸每次瞧见苏瑶身影出现在那颓败拱门处,嘴角总会下意识撇出一抹不耐,轻哼道:“又来做甚,扰人清净。”可伸手去接食盒、铜炉时,动作却瞬间轻柔得不像话。修长手指小心翼翼勾住食盒提手,仿若那是稀世珍宝,缓缓放下时,连落脚都轻得无声,生怕磕坏一星半点。
变故突生在某个寻常午后。苏瑶如往常般哼着小曲踏入掖庭,正从袖间掏药膏想给萧逸祛祛寒湿,却没留意脚下凸起石块,整个人向前扑去。慌乱间手掌撑地,食指指尖擦破油皮,血珠瞬间渗了出来。萧逸原本慵懒倚在石凳上,刹那瞪大双眼,身形如鬼魅般掠至苏瑶身前,双手像钳子般攥住她手腕,猛地拉起查看,眸底翻涌的慌乱仿若汹涌海浪,声音都拔高几分,带着颤抖与嗔怒:“笨丫头,怎如此不小心!这宫闱之地步步惊心,万一伤重了可如何是好!”
苏瑶吃痛,却见平日里清冷孤傲、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子这般失态,心头一暖,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萧逸,扑哧一笑:“殿下,不碍事的,不过擦破点油皮,哪就严重了。”那笑容明艳动人,仿若一道光直直撞进萧逸心底,驱散阴霾。
巍峨宫墙似沉默巨兽,日复一日将无数低语、暗涌情愫紧锁其中。萧逸静坐于庭院破椅上,目光追随着忙碌布置茶点的苏瑶,看着她素手抚平桌布褶皱、摆放杯盏,满心柔情几乎要溢出来。他攥紧衣角,指节泛白,于心底一字一句立下誓言:哪怕现下深陷权谋倾轧泥沼,被世人轻贱践踏;哪怕前路荆棘满布、暗夜无尽,往后余生,拼尽所有,也要护这丫头周全。这皇宫冰冷彻骨,唯她是暖,定要牢牢攥在掌心,不容分毫闪失。
而苏瑶呢,不经意抬眸间,撞进萧逸炽热到近乎滚烫的目光里,心尖仿若被羽毛轻拂,泛起层层涟漪。她尚不知,往后悠长岁月,那原本随心随性、随遇而安的悠然日子,恰似平静湖面被巨石砸中,会因眼前这位病娇又深情的落魄皇子,彻底天翻地覆、改写轨迹,卷入诡谲莫测的命运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