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树的际遇

世间草木繁多,可爱者亦不少。陶渊明独爱菊,周敦颐唯爱莲,苏东坡甚爱竹。而我却钟情于家门口那几棵李子树。

从我记事起,家门口那三棵长的古里古怪的李子树就已然在那儿了。好多年过去了,只剩一棵还依然静静地斜躺在院落边。

那三棵李子树的长相却极为不佳:一棵是歪着脖子的;一棵是横斜溢出的;还有一棵浑身上下长满疖子的。的确是看着不怎么顺眼,但就是这样的李子树,它们却给我的是满满的儿时美好记忆。

每年春天,当家门口那三棵李子树花开的时候,便成了家门口最吸睛的一道靓丽风景线。白白的花骨朵挂满了枝条,便用“李花怒放一树白”这句诗形容的极为妥当了。横斜溢出者刚好到了路边行人的头顶,阵阵花香,嗡嗡蜂声,无意间引起了路人的注意。此时,“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也就顺理成章了。待你走近李子花细察时,它却极为精致,五粒小白花瓣中是极为细长的淡黄色花蕊。成千上万朵李子花便形成了花的海洋。白茫茫一片,像极了雪花,却比雪花多了那么一段清香。又像棉花,却比棉花多了那么几分姿色。它们吸引了蜜蜂,也吸引着路边的行人,更吸引着我们这些小淘气们。

记得,那是正值草长莺飞的时节,我和几个小伙伴们都会乐此不疲地徜徉于这无边的花海中。人手拿一个小玻璃瓶,然后爬上低矮的李子树,找一处可以安坐的树岔儿,便开始抓起蜜蜂来。当蜜蜂还在很投入地采汲花粉时,趁它们没有防备,便已成了我们的囊中之物了。有时,由于小蜜蜂太机灵或是小伙伴太过笨手笨脚,难免会被小蜜蜂蛰到,被蛰时那种刺痛感会疼的人哭爹喊娘。听说蒜头可以止痛,便会哭着喊着去找大蒜头。有时,难免会被大人臭骂几句。但当疼痛感消褪后,早已忘却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便又开始惦念起我们的小蜜蜂来了。就这样三番五次,五次三番地徜徉于我家院落路旁的这一片李子花海中,这已然成了我们儿时的最大乐园了。

当残红将尽未尽之时,用苏子的《蝶恋花》中的“花退残红青杏小”这句诗形容便极为恰切。虽写青杏,但又何尝不是青李呢?寒气消退,阳气上升,家门口的那一棵棵小李子就开始探出了它们的小脑壳儿,像极了刚从鸡蛋壳里孵化出的小鸡,惹人怜爱。趁此摘上几颗,便把它们塞进耳朵里,我们叫作“褓小鸡儿”。不免也有几个小馋猫们把它们放进嘴里,那种涩涩的味道极为难吃,令人久久难以忘却。此种乐趣大人又如何晓得?

待到李子成熟时,已是到了秋末。李子要历经几次风霜的洗礼,才会透出黄澄澄的底色。此时,趁李子未凋零时,我便会约上几个小伙伴们去采摘家门口的黄李子,不用带装果李的工具,自己衣服的口袋便是盛放果李的好地方,当口袋装不下时,可以把自己衣服的边角儿打个牢牢的结,便把它们盛放进自己的腰包里。采摘完后,拿回家,便把李子藏进阁房的麦衣里,待过上这么十天半个月,那李子颜色便会由亮黄变成了灰黄,虽失去了先前的几分买相,待放进嘴里时却香甜可口,回味无穷。此时,我便会挑选最好的拿给我的奶奶吃,让她尝尝果李的鲜美,也品味着孙儿的一片孝心。

一转眼,不知已历经了多少个春秋,家门口的那三棵李子树只剩下一棵,那棵歪着脖子的因常年在上面栓牲口已被勒死;那棵斜枝溢出的因邻居盖新房占地方已被砍伐。只有那一棵长满疖子的果李树长的丑陋,且不吸引大家眼球,也不防碍大家,躲过了一次又一次劫难,还依然坚守在那里。

去年春天,碰巧赶上回一趟老家,刚到家门口时,一眼就望见了家门口那一棵老李树。令我惊喜的是,它尽管已老气横秋,但却在老荘上长出了新芽枝。在每年这个时候,它从不会忘却开出嫩白的小李花,此情此景,用老李枝头几树春来形容便是恰到好处了,老树新枝倒是别有一番韵味了!

一个生命的结束似乎又意味着另一个生命的开始。大概在一零年左右,不知啥时候我家新院落里又长出一株小李树,在家人的精心呵护下,那棵小李树却高过人头,再经几番修剪已婷婷如盖矣,出落的已没有先前的稚嫩之气。

至今记忆犹新,那是一五年的春天,我家院落里那棵小李树花开的极旺,这似乎在预示着什么?那一年我刚好参加了五月份的特岗考试。考完后,在家闲居等成绩,在此期间,我精心打理着那棵小李树,让它开花直至结果。然而,我爸却说:“这棵李子树太占地方了,要不把它挪走,抑或可以做个盆栽也不错。”我毅然否定了父亲的建议。“李子开花这是个好兆头,意味着我要当老师了。”我补充道,父亲疑惑不解,我接着解释道:“自古就有桃李满天下这么一说,桃李即学生啊!桃李满天下不就是学生满天下吗?”听罢,父亲这才恍然大悟。就这样,经我这一番歪打正着的解说,那棵小李树终究还是躲过了一劫。

巧合的是,那一年我的确考上了特岗,并且光荣地成为了一名人民教师。这意味着我将扎根于农村最基层的岗位,且有机会一直精心呵护自家院落里的那棵小李子树,就像培育着自己家乡的孩子们一样,时时给他们精神养料,让他们茁壮成长。从此,便与李子树结下了不解之缘。于是,我便跟那棵小李树一样憧憬起自己桃李满天下的美好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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