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我们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认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
——杨绛《一百岁感言》
莉迪亚最终沉进了湖底。
莉迪亚死了,可他们还不知道。
“只要你感兴趣,”她每次都这样告诉莉迪亚,“只要你愿意。”她每次都是真心征求女儿的意见,但是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开口的时候紧张地屏住了呼吸。而莉迪亚注意到了。“是的。”她说,而且她每一次都会说“是的,是的”。听到这两个字,她母亲的呼吸才会恢复正常。玛丽琳在心中用金线为莉迪亚编织了一个华丽的未来,她相信女儿也希望拥有这样的未来:莉迪亚穿着高跟鞋和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莉迪亚站在手术台前,周围的一圈男人敬畏地观摩她娴熟的技术。“你的人生完全取决于你,你能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她的措辞让莉迪亚无法呼吸:等我死了。多年前她寻找自我的那个夏天,已经扼杀了莉迪亚的自由。为了让母亲就在身边,莉迪亚暗自承诺要实现母亲的全部心愿,无论它是什么。莉迪亚只求母亲留在身边。莉迪亚害怕失去,她一直活在恐惧之中——害怕失去她的母亲和父亲,害怕失去唯一理解他们家那种奇怪而脆弱的平衡的人的内斯,她被迫成为全家人的宇宙中心,父母一厢情愿窒息的爱和寻求解脱的内斯这根拉手走了以后,莉迪亚下沉了。一切都不晚,一切也都已经太晚。
该如何重新开始?
玛丽琳终其一生想要摆脱母亲烹饪贤惠的“家庭主妇”般的角色,渴望与别人与众不同,所以她会被与众不同的亚洲人詹姆斯吸引。当她发现这样并不能满足,于是她把自己的理想以爱之名加给了女儿莉迪亚,渴望母爱和家庭的莉迪亚无以申诉。
为了尽量使自己不受“瞩目”,詹姆斯少言寡语,上学时也不参加任何活动他希望能够真正被美利坚这个国家接纳。他爱上玛丽琳的最初原因,就是因为她能够完美地融入人群,因为她看上去是那么的普通和自然,而这正是他这一生所追求的。当玛丽琳失踪,到底是爱还是认同,亦或二者兼有,詹姆斯发了疯。家庭的聚散影响着孩子的心灵成长,表面上的平和,是每个害怕失去的人的卑微渴求。他每天关心地去让女儿交朋友,又何尝不是他自己的心灵补偿?他害怕孤立,却无法处理与他人的关系,让幼小的内斯挫败。他最后的出轨只是能满足自己同种族之间的完全认同与安慰,却不是他真正想要的幸福,所以他要回家。
清醒地看到了家庭危机却无法解决的内斯选择逃离,去上哈佛,再无心关注需要自己拉一把的妹妹莉迪亚;年幼的汉娜以莉迪亚不知道的方式表示她对姐姐的关心……
这一切都与莉迪亚有关,所以她会沉入湖底;也许与她无关,所以她的心事无人知晓。种种沉重而无语的爱,最终让莉迪亚用死亡来做无声告白。
可是,我们活着,难道真的是为了他人的期待吗?那样还是人生吗?还有自我吗?
这个夏天以后,詹姆斯和玛丽琳说话时会选择真正能表达自己意思的措辞,他们需要说的太多。汉斯也会关注汉娜,发生的事情,他都愿意告诉她。
爱的保鲜靠表白,家人之间更要说出来。爱需要自由,爱需要沟通,爱有千百种样子,可是它最怕最痛的就是让生命来搭这永没有后路的泪桥。拒绝窒息的爱,有事就要说出来,每个人都有权利和责任去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