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要来日本工作的事情,总算是定下来了。新的环境,异国他乡,新的挑战。紧张中还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日本现场的中国同事听说要来新人入场,在老员工的组织下,为新人们安排了一场欢迎会。而作为新人之一的我,却苦逼的因为手头的工作工期太紧而没能去参加。
去参加的新人同事回来告诉我,日本现场有一个人说知道我。我心里一惊,心想着不可能啊,的确自己的人缘不好,那也只是在一个小范围的圈子里臭一臭就算了,啥时候功力大进,顶风臭十里,臭到日本去的,我都不知道。
后来进入现场去一看,还真是遇到了熟人。波波,是一个汉子型女生,自打我认识她的时候起他就是一头短发,一个框子大大的眼镜几乎遮住了一半的脸。说起话来,嘎嘣脆,人很爱笑。有的时候一个笑话讲给她,她听到高兴处,总会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抡圆了给我肩膀上来一掌,为了避免伤害过大,我总是微微侧过身子,用肩膀后背的位置接下这一掌。可每每都会将我打一个趔趄,力道直透前胸。
(二)
和波波最初是在一个公司。那时候我被安排到她的组里进行支援。后来得知,在那个项目结束之后,波波就直接辞职来了日本。
在我的印象中,来日本工作是极其辛苦的,除了为了练习好一门外语之外,就剩下赚两个辛苦钱了。可是赚钱这种事情,向来都是老爷们的事情,你说她一个小丫头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凑什么热闹。波波却活的很轻松,只要不工作,就一定出去游玩,就没听说哪个周末她自己老老实实的在家里休息的。本就是一个苦逼赴日程序猿的工作,活生生的让她给过出了游学的感觉。
(三)
我一个大男人的,初到日本的时候,都是适应了好长一段时间,日语不好,交流不方便,真的是比想象中的困难太多。起初,更多的时候我都是用英文和共事的日本同事,或是,便利商店里的店员交流的。后来住在一个远离东京的乡下。因为房租更便宜。可是周围的便利店员,从年轻靓丽的日本软妹子,变成了脸上挂着三斤重的粉底的欧巴桑。让我出门买东西的欲望都减轻了。还有一个重要的不便,就是欧巴桑不在会说英文,就是简单的数字都听不懂。为了方便,我常常要从公司附近便利店里买些日用品,然后在书包里背回乡下。在一个周五的时候,我背着一个十斤的大米挤在满员的电车里,被挤成狗之后。我下定决心,苦学日语。
每当我信心满满地背下几个不常见的单词的,找波波妹妹去炫耀一下的时候,都会被她无情的鄙视。“这么简单的就别考我了,啊,这个你以前也不知道?我地哥,这个多简单啊。”
我就没看到过她学过日语,这个不愿意加班的丫头,一到家就是想着上哪里玩儿的家伙,到底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这么日语就进步的那么快。要是不是知道她有一个一米八多,长非常爷们的东北大老公。真会以为她是在日本交了一个新男朋友来帮他提高日文水平呢。
(四)
波波的情绪模式很固定,不像一般女孩儿那样难以琢磨,大体来说可以按照星期来简单划分。
周一 大雨
因为周一就要工作,要一大早就去挤满员的电车,所以心里不爽就直接积成阴云升腾到白皙的脸上,然后化成情绪的大雨。每到周一我们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总是想讲一些有趣的事情哄哄她,可总是被这场大雨瞬间熄灭。害怕波及的我,只好埋头吃饭,看她不时指尖滑过手机屏幕,在微信中发出一连串可怕的表情。也可能是心情影响了食欲,每周一的午餐她总是吃不完,然后将盛下的饭菜和在一起倒入味增汤里,就像女巫在调制一种毒药一样,用一根筷子在汤里不停的搅拌,时不时有一些气泡从黏糊的混合液里缓慢的升起,再在糊状的液面里鼓起一个包,然后再粘稠的爆开,发出“啵”的一声脆响。波波姑娘这时总会有一种奇怪的满足感呈现在脸上,然后诡异的看着我笑,仿佛在说“快点吃,耽误老娘午休的话,看见没,扣你饭里”。每当这个时候总是一阵胃液翻滚,也许是恶心的,也许是吓得。
周二 心情 小雨
经历了周一的发泄,周二的情绪明显好转了一些,说不上太多,只是一些,不过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好消息,因为不用再看到那可怕的巫女料理。波波姑娘周二的时候,话很少,一边想着工作的事情,一边将最喜欢的日本料理的烤鱼用尖尖的筷子肢解成小块,然后合着米饭一起放进口中,也许是烤鱼有点咸,左手端起茶杯,豪气的一口闷掉半杯麦茶,然后继续肢解烤鱼。小雨的心情,所以周二很难看到波波姑娘笑,平静的脸,平静的午休,平静的有些无聊。
周三 心情多云
终于不在下雨了,但是并不代表在波波姑娘的脸上可以看到阳光,周三了,辛苦而压抑的工作已经进行了两天。时不时也会在她白皙的脸上流露出疲惫,午休的时候,会将一方手帕贴在自己的修长左臂上,然后趴在桌子上。不管周围的食堂的锅碗瓢鹏交响曲有多么喧闹,无论,电视上的日本nhk新闻有多么的吵杂。只要她放下手机,保证在十个数之内就能安静的睡着。
一般在午休的时候,我都会学学日语或者出去走走,回来的时候,看见刚刚睡醒的波波姑娘,脸上顶着手帕的横纹,感觉眼睛还没有睁开,踏着摇晃的脚步,寻着曲折的路线,飘荡的回到自己的座位。日本人往往都活的比较有规则,但是看到这样走路的丫头估计也会眼前一亮,心中默念一句“可爱”吧。我觉得应该是这样的。
周四 转晴
一周的工作已经过去一大半,周末的休息眼看就要到来了。波波姑娘终于一扫之前的阴霾,不时就会有笑容出现在脸上了,那是梅雨季节久违的阳光的感觉。照的波波姑娘自己和周边的人都闪闪发亮。不过她不说话,你只看到这个笑容,很难把她和一个女汉子的性格联系起来。所以有的时候,我总是想和她说,以后少说话,多笑笑。有助于增加你体内的雌性荷尔蒙。可是也只是下想想,却始终没敢说出口,一想到那高高举起,抡圆的手掌,就有些脊背发凉。
周五 盛夏的艳阳天
这天的波波姑娘的心情,不能用正常的“开心”来定义她的心情,因为她看什么都很高兴。往往随便的几句聊天,她都能笑的将自己抖起来。每个周五我都会看似不经意的问她周末去干什么啊。波波姑娘总会给我一个满满的时间表,比如:周五晚上去游泳,周六去朋友家玩,然后出去吃饭,爬山。周日出去逛街,购物等等。她的身上仿佛有着用不完的精力。而据她所说,周日的傍晚开始,因为明天就又要上班去了而心烦,甚至会偶尔失眠。在我的理解,这就是为了周一的大雨心情开始酝酿铺垫了。
星期心情也不是一尘不变的,突发状况也会出现,毕竟再怎么汉子,人家还是个女生啊。不管星期几,只要是突然安排加班,那她的天气就会瞬间转换成雷爆,若不小心被波及,绝对外焦里嫩。
波波姑娘很善良,高兴的时候身边的人都会感受到她的活波,受她感染而愉悦起来。她不高兴的时候,就很安静,尽量的不吵到别人,一个人在一旁不说话,像一个生闷气的孩子。
我刚到日本的时候,由于感受到压力突然的增加,抑郁了一段的时间,波波姑娘就时常的和我聊天,时不时的塞过来一块巧克力,几个水果糖。从那以后,我也养成了常备水果糖的习惯,工作很辛苦, 现在的我还无力改变,但最起码可以让自己和身边的朋友在苦闷的工作中,嘴里甜一甜,神经缓一缓。
在这异国他乡之地。有时听到周围的陌生人说上几句家乡话,都能感动出眼泪来。朋友,是很难得的,尤其曾经一起工作过,奋斗过的,朋友就更佳难得。
也许很多年后,大家各自走着自己的路,走着走着就散了,丢了,联系不上了。但是自己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心中都会希望对方,好好的生活,健康幸福。不求同富贵,但愿永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