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皎然是活跃于唐代大历诗坛的皎然不仅是僧人、诗人,更是诗歌理论家。
皎然俗姓谢,名昼,字清昼,湖州长城卞山(今浙江长兴)人,自称谢灵运为“我祖”,他的友人也称他是“康乐之十世孙”。
据国内外学者考订,皎然约生于玄宗开元八年(720)前后,卒于德宗贞元八年(792)至贞元二十年(804)之间,一生大多在中唐大历、贞元时期活动。被时人称为“江东名僧”,按照佛门规矩,又被尊为“昼上人”。
禅学造诣极高,于頔在《释皎然〈杼山集〉序》中称赞他为“释门之慈航智炬”;众人也把他列为唐代诗僧之冠,胡震亨亦称其诗“能备众体”。
而严羽在《沧浪诗话》中更是称赞“释皎然之诗,在唐诸僧之上”。范文澜在《中国通史》中说“他具备门第、诗篇、禅学三个条件。”由此观之,皎然在当时可谓声名远扬的一代诗僧。
01
《诗式》、《诗议》在中国文学批评史上有独特的意义,它不仅是皎然本人连同整个“吴中诗派”诗歌创作的总结,而且也是继《文心雕龙》、《诗品》之后体系最为完备的诗歌理论批评专著,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韩孟诗派”奇峭险怪的创作实践。
其作为僧人,常年幽居古寺,环境静谧而又清幽,这独特的生活环境,自然会对其心境的澄澈空明产生极大的影响。皎然的诗清新、自然。
因而,在创作诗歌的时候,选用水、月、山溪、云、舟、寒山、幽竹等意象,形成清冷、幽远之氛围。如《溪上月》:“秋水月娟娟,初生色界天。蟾光散浦溆,素影动沦涟。何事无心见,亏盈向夜禅”。
皎然“作用”说明显地凸显了一点:“诗有六至”、“诗有四深”、“诗有四离”把作家的学问、思致看作创作得以展开的质的规定性。
“不用事”、“作用事”等五格论诗体制表面上看似乎排斥典故等学问,但深层次上却要建立以作者情性为本、学问为辅的文本秩序。
十九字论诗中对“意”的突出进一步把文本中显现出来的“境”落实为理想的审美范式。可以说,皎然诗论中的学问观或隐或显地影响着中国古代诗论,一方面它是魏晋以来学问观的总结,另外一方面它又是清代“重情”诗论思想的立论依据。
02
在《诗式》序中皎然写到:“夫诗者,众妙之华实,六经之菁英。虽非圣功,妙均于圣。今从两汉以降,至于我唐,名篇丽句,凡若干人,命曰《诗式》,使无天机者坐致天机。若君子见之,庶几有益于诗教矣。”
在皎然看来,诗是六经中的菁英,能达到“妙均于圣”的效果。
因此,写作《诗式》,是想要“有益于诗教”,继承传统。他又非常欣赏苏李“天予真性,发言自高,未有作用”,他反复强调“真性”、“真于情性”。
《诗式》卷一云:“至险而不僻;至奇而不差;至丽而自然;至苦而无跡;至近而意远;至放而不迂。”
这里的“至”并不能简单地理解为程度上的“最”,因为诗歌取境的高低不能通过量的多少来衡量,它毋宁是与其他作品相比较而言时凸显出来的差别性,个体性。
这一切又是在类似于乔纳森·卡勒所谓的“文学习惯”中展开的,卡勒认为:“人们不仅可以把这些习惯看作是读者的内省知识,而且可以看作是作者的内省知识。创作一首诗或一部小说的活动本身就意味介入了某种文学传统,或者至少与某种诗歌或小说观念有关。”
皎然所谓的“意”表现为开阖跌宕的审美空间。为了主体情性清楚恰当地表现出来,他选择“措意”为理论出发点,并把它和“作用”紧密相连:“作者措意,虽有声律,不妨作用”,“意度盤礴,由深于作用”,“以错用意而为独善”等。
皎然这种主张十分接近接受美学家尧斯的“期待视野”,按照尧斯的理解,文学作品并不是在真空中出现在读者面前的,读者在阅读之前基于自身经验已经对文本有了整体期待,但这种视野不断被变形和扩大,“新本文唤起读者在其他本文中熟悉的期待视野和‘游戏规则’,从而改变、扩展、矫正,而且也变换、跨越或简单重复这些期待视野和‘游戏规则’。”
03
而对于构思方面,在皎然眼中,好的文章之意离不开艰苦的运思过程,更离不开好的语言形式。二者是密切相联的,皎然所处的中唐时期,是一个诗风转变的时期,如何能把诗文写得好,是《诗式》要告诉我们的内容。与盛唐诗歌创作主情相比,皎然更提倡诗歌的构思方式、创作技巧。如何构思,对诗歌风格的形成至关重要,而一个时代诗人们整体的构思情况,更能影响到这个时代诗歌风貌的形成与变化。因此,皎然所倡导的苦思、精思,最终归于平淡的理论,正如“追求自然与人工的统一,是一种艺术的辩证法。”
同为诗人和僧人两个角色,皎然在《诗式》中通过对“意”“境”的阐述,并使二者相融,把佛学中的一些概念引入诗歌理论,发展成为独具特色的“意境论”,这是皎然诗论中最具价值的论述,“物镜”“情境”“意境”合而为一,在景中含情,情由境生,因此提出“缘境不尽曰情”、“文外之旨”、“境象非一”、“取境”等重要观点。使其诗学理论的内涵和范畴得到拓展,不仅对唐代影响极大,且对中国后来诗歌发展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04
从曹丕的《典论·论文》、刘勰的《文心雕龙》、钟嵘的《诗品》到王昌龄的《诗格》都谈到了诗歌的艺术风格以及艺术风格的形成原因,刘勰《文心雕龙·定势》中写到:“夫情致异,文变殊术,莫不因情立体,即体成势。”皎然则在此根柢上,更深一层地提出“辩体有一十九字”,并形成了独出机杼的对风格的阐述,具有深知灼见。
十九字或侧重于内德,或侧重于外貌,但必须做到“真于性情尚于作用”,达到内容和形式的完美统一,从而具有既能彰显形式风律又能显示思想德行的诗文。是以,皎然的风格论中,注重内德的,大多从思想情绪和道德素养的角度强调风格,如以下几格:忠、志、情、思、诫、达、静、远;而高、逸、贞、德、怨、意、力这几格则是从外在形式风貌角度论述。
在皎然看来,十九字囊括了诗歌的风格特征,因而是“其一十九字,括文章徳体风味尽矣。”此种概括,恰是“风律外彰,体德内蕴”。等到宋人严羽在《沧浪诗话·诗辨》中写到:“诗之品有九,曰高、曰古、曰深、曰远、曰长、曰雄浑、曰飘逸、曰悲壮、曰凄婉。”
05
严羽亦非常推崇“高”“古”二品,在对诗人诗作评价时,亦已二者为多,如评价孟郊为“格致高古”,而对阮籍《咏怀诗》的品评则是:“极为高古,有建安风骨”,很多地方与皎然观点相似,后人陶明浚在《师说杂记》中对这些品类进行了解说,如“何谓高?凌青云而上,浮颢气之清英是也”“无疑的,以诗学的观点衡量宋代的诗话,当以严羽沧浪诗话为巨擘”,对风格论述,在中国诗歌发展史上一脉相承,皎然功不可没。
宗白华先生于《美学散步》中写到:“禅是动中的极静,也是静中极动,寂而常照,照而常寂,动静不二,直探生命的本原。静穆的观照和飞跃的生命构成艺术的两元,也是‘禅’的灵魂状态。”
皎然首先是一个文士,然后是一个僧人,而且是一个禅僧,膜拜于佛法的他深谙禅理,在诗歌创作中常常融入禅理,禅趣,借以传达诗禅相契的观点。而皎然无疑开创了以禅为诗的先河。及至宋朝,严羽把“以禅喻诗”应用到诗歌创造、赏析和批评方面。
总的来说,《诗式》吸取了刘勰《文心雕龙》,钟嵘《诗品》和王昌龄《诗格》的精华,并以自己儒释道三家合流的思想做为依托,有所创新。《诗式》以其内容和形式的丰富性和独特性,影响了晚唐司空图,从而提出“韵外之致”,“味外之旨”的诗学思想,无疑是为古代诗论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