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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二十八期：第一场雪
北京下雪了！羸弱的雪花伴着细雨，被狂风蹂躏着。角落里刚堆积的雪颗粒，被风扬起来，又落下去。甚至有些在空中融化成了雨。人们心心念念的初雪，却这般模样，惨淡收场。我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顶着风，行走在上班的路上。
手机响了，是父亲的电话。电话那头传出父亲急促的声音：老二，家这边下大雪了。
伴随着嘈杂的人流声，我挤进了地铁口。早高峰的地铁站人满为患。电话那头声音断断续续，我仔细盯着地铁口，生怕错失这趟地铁。
“爸，咱家下雪了？下大雪真好，我这边的雪和着细雨糊弄着下，还不够塞牙缝呢。大雪好，把庄稼压的实实的，来年定能丰收。”
“你最近工作忙吗？回趟家。”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父亲在别人交谈。
“咋了爸，我也想回家，可最近工作太赶了。”我像个怨妇抱怨道。
“咱老师去世了，我现在在白事上打下手，你快点给我回来，我给你哥通知过了，他现在都订上高铁票了。”
“好，好，我马上，我今晚立刻往回赶。”
姬老师是村小学的老师，现在村里大多数中年人都是他的学生，我爸也不例外。碰巧我哥和我也是他的学生。一家子都受过姬老师的教导。一提到老师，我就想起那黑白相间的头发，和蔼可亲的面容。小时候姬老师让我们写一篇文章，以雪为题。当时我作为语文课代表，写了一篇《雪精灵》。姬老师拿着我的文章，当着全班人面读了起来：雪花是精灵，它们从天上来，是揉碎的白云，是仙人涂抹的珍珠粉，是月宫洒下的桂花片。飘落到树梢上，树开出来花，飘落到麦田地里，麦子盖上了厚厚的被子，飘落到老师的头发上，生出了条条银丝。有人说雪是甜的，抬起头，张开嘴，品尝着几片雪花，是花的甘甜。可雪花落在地上，用手指蘸起一些雪花，是和着泥土的苦涩，是咸的。雪花的纯洁是短暂的，它落到何处，便有了此处的模样和味道。
姬老师声情并茂的朗诵着我的文章，同学们像我投来崇拜的目光。我成了自己心中的才子。
父亲经常给我和哥讲述姬老师年轻的故事：年轻的时候，她成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满怀欣喜憧憬着未来，像空中的雪花一样。可因为种种原因，雪花落地了，她嫁给隔壁村的男人。他们甜蜜生活在一起，后来男人抗洪时，牺牲了。雪花落在地上太久了，和着泥土，也苦涩起来。
大哥经常给我讲述姬老师中年的故事：中年的时候，姬老师担任我哥的班主任。哥哥是个顽皮的孩子，与此同时哥哥也喜获一个脾气暴躁的姬老师。老师的脾气阴晴不定，有时候说话像和风细雨，可有时就变成雷霆霹雳大暴雨。可哥哥又是一个脑袋瓜特别聪明的人，总想想出很多办法让老师又爱又恨。
老年的姬老师真是个好老师，总是笑呵呵的，开心乐观。我当她学生时，她也快退休了。总能拿出很多糖果奖励我们。我也因为担任课代表，收获了很多小零食。父亲指责我，少让姬老师花钱。哥哥夸奖我，认真学习，少给姬老师捣乱。老师表扬我，比你父亲聪明，比你哥刻苦，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关于老师过多的记忆我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
我在老师下葬的前一天回到了老家，那几天都是晴天，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在院子里挤满了姬老师的亲人，朋友，学生。我和我哥站在后面的角落里。父亲和几位中年人在前头打量着棺材的大小。讨论着下午挖坑的尺寸。
经过一上午的忙碌，下午众人排成长队向坟地出发。最前头拿着白色的招魂幡，依次是穿白色孝服，戴白色孝帽，系白色布条，穿白色鞋子的人。路的两侧，每个一段距离，都有提前用土块压好的，厚厚一沓纸钱。突然起风了，空中飘扬的白色的纸钱，太阳发力了，照在白雪覆盖的麦田，白茫茫的世界。
队伍中几位稚嫩的孩童，欢喜的大声呼喊：下雪了，好大的雪！
忽然天空中飘洒着滴滴细雨，是天上的泪，伴着扬起的雪花，落在了泥土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