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颐是个胆小鬼。
李春是个小太阳。
周颐总在默默关注着李春的一切。
她的微笑、她的摇头，她拂过发梢的指尖，她哼着不成调的歌——
所有细微琐碎，都无声地牵动他的心弦。
有时，她仿佛察觉到那道目光，蓦然回首，他却早已隐入人群或书架之后。
她什么也没捕捉到，却也不恼，只是低下头、继续看着面前的课本，轻轻笑了笑，像是藏住了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
……
李春发现，周颐经常待在图书馆靠窗的那个位置。
他有时专注地看书，有时望着窗外发呆。
他思索时微蹙的眉、无意识轻敲桌面的手指，都让她禁不住浮想联翩。
她那本书借了又还、还了又借，书页依旧崭新，可周颐读过的那些书——
《夜航西飞》、《看不见的城市》、《挪威的森林》……
她连作者与出版年份都记得一清二楚。
……
周颐也注意到，李春总来图书馆。
她总是坐在同一张椅子上。
那本《瓦尔登湖》，他翻了无数遍，页角都起了毛边。
而他读过的书，借了又还、还了又借，内容早已模糊，封面也记不真切。
唯独她看的那一本，他夜夜在灯下反复翻读，字字句句，仿佛都藏着她存在的痕迹。
……
填报志愿那天，周颐和她报了同一所大学。
他自己也没想到会这样巧。
这也许就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他们甚至毕业后进的都是同一家公司。
岁月潺潺流过，他们之间，却仍然没有说过多少句话。
……
周颐一点也不胆小。
至少在那一天，当货车失控冲上人行道的那一刻——
他没有丝毫犹豫，推开了身边的李春。
周颐不是胆小鬼。
李春才是。
她后来才了解到，周颐是个孤儿，由乡下的奶奶一手带大。
整理他的遗物时，李春找到一个微微泛黄、封得严严实实的信封。
上面写着：“致李春”。
我想在过眼云烟的日子里，一转身就能遇见你。
……
三张信纸都没说完那四个字。
但却攥住了他们之间的春夏秋冬。
那四个字，有万斤重。
压在他们的心头。
移不开，抛不动。
又如同羽毛般在他们的世界中飞舞。
却反而遮住了少年充满爱意的眼。
……
她终于知道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刺眼的光透过树梢、投到地上。
一地的光斑零零落落，像她碎了一地的心。
……
他总是沉默寡言，纵然有千言万语哽在心头。
她总是对答如流，却还有万千话头说不出口。
……
“胆小鬼”的意思是：
月亮于将逝之际，
终于将太阳捧于手心，
它的灵魂随云飘去，
两颗心却还是隔了一面墙。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