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今年四月底到五月初,我和友人去了新疆,这个中国陆地面积最大的行政区。我们租车环游伊犁,游览了美丽的雪山、草原、沙漠、湖泊和花海。在旅程的最后三天,我独自一人去了喀什——迄今为止,我到过的最“异域”的地方。一路上,我们欣赏着美景,与许多可爱的人相遇,品尝了当地的美食,每天都有新鲜的体验。
九点的日落
四月底的乌鲁木齐,春寒还没完全过去。
下午六点多的时候,斜挂西方的太阳发出微弱的光,气温只有七八度。已经到了小学放学的时间,市区繁华路段开始堵车了。
但是此时许多餐馆饭店门可罗雀。晚上七点多,烧烤摊才刚刚生起火来。有一次我们经过特克斯,在那的酒店过夜。下午快七点的时候,我们一行四人走进了一家特色菜是大盘鸡的餐厅。进去的时候一看,偌大的地一个客人也没有。老板出来招呼我们,我们不确定地问,现在有吃的吗?老板连忙点头。于是我们安心就坐。一直快到我们吃完,才见着了一个客人进来吃饭。
新疆跟北京差了两个时区,时间上相差两个小时。四五月的时候,我国东部地区六点多是日落时间,而新疆的太阳要到差不多九点才落下。当地人一般是下午两三点吃午饭,晚饭则是晚上的九点到十点。
当然,要是饿了,随时都可以吃。旅行中,有的时候我们吃饭不太规律,所以什么时间点吃饭都有。
到达精河县的时候,我们在河边赶上了一场绝美的日出。水位很低,岸边围着白玉栏杆,橘红的光洒在平静的水面上,微风吹拂着杨柳树,远处漂着几堆水草。彼时的光景,让我们彷佛一下子回到了气候湿润的东南沿海城市。谁又能说出两者的区别呢?
那天下午两点多,我们从恰西草原下来赶往和静县过夜,路程大概要五个多小时。一路颠簸,没一会就在国道上堵车了,才想起那天是五月二号。等了快一个小时,车流终于动了。很快车子就开上了盘山公路,两车道,对面源源不断地有泥头车驶来,公路没有护栏,远离山体的那边下面是看不见底的深渊。路况不好,行车又多,车速根本没法快起来。快爬到顶峰的时候,往外面一看,金色的阳光洒在了山上,大片未化的雪反射耀眼的阳光。我们顿时被这景象吸引,纷纷拿起手机和相机来记录这意外的美景。
等我们下山,已经八点多了。车沿着笔直的国道一直向前,太阳就在后方。幸好太阳还没下山。有阳光的地方,人总是容易轻松一点。
旅行社的司机李超已经驾驶了很长的时间,必须要停下来休息了。我们坐在车里,看着身后金色的雪山上逐渐落下的太阳。眼看太阳即将要消失,晨夕决定下车。于是,她在零下几度的寒风中和我们一起欣赏了一场日落。
从盘山公路下来开了好一会,大家都饥肠辘辘,零食该吃的都吃了。突然,李超大喊一声,停了车。黑暗中,我们右手边上有一个小卖部,红色招牌有点暗,但幸好还是被我们发现了。
小卖部是一家蒙古族人经营的。等我们的泡面加上热水,身材魁梧的老板招呼我们坐下来,然后大家就聊开了。李超说起了堵车的盛况,蒙古老板跟我们分享了旺季的时候游客如何挤满小卖部的,生意如何等等。
我们一边埋头吃泡面,一边跟老板聊天。
“哎,你们不觉得这个场景有点搞笑吗?”晨夕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板,可以帮我们拍张照吗?”老板欣然同意。于是我们坐在狭小的空间里吃泡面的图就留了下来。
晚上十点多,在荒无人烟的国道旁的一家蒙古老板的小卖部里,来自不同地方的几个人坐了七个小时的车,从海拔三千米的雪山下来,此时正围坐着吃泡面。这何尝不是一种体验?
人生嘛,就是一场体验。
新疆人
“李超,哪里有新疆人啊?我想看新疆帅哥......”
旅程的第一、二天,同行的燕子每天都会问我们的司机兼导游这个问题。
“什么新疆人?我就是新疆人啊。”
“不是,我是说维族的。”
小李于是一遍又一遍解释,你说的是少数民族,新疆人也有汉族,我也是新疆人。
燕子其实是明白的,只是每次说起都会忘了。或许跟很多人的认知一样,这个古称“西域”的地方应该满地维族和其他少数民族,一看就是“不同于汉族人”长相的人。来了发现,原来汉族同胞这么多。
根据人口普查,整个新疆区汉族常住人口1000多万左右,占42%,而维族人口比汉族多70万,占总人口的44%左右。从数据来看,能碰到两个民族的人的概率差不多。当然,有些地区汉族多一些,有的则是维族多。
在乌鲁木齐,大巴扎以及附近接到区域能看到比较多的维族人。走在路上,迎面走来的大部分是高目深鼻、说着维语的人,街道的招牌几乎都是维文和汉文。对于从小在汉族人的环境生活的我,刚开始会恍惚间觉得到了异域“国度”。
我们走的伊犁大环线上遇到了许多人,大部分游客都是汉族,而当地的人民则是少数民族居多——在恰西草原上提供马匹和骑马服务的哈萨克族男人,在国道路边开小卖部的蒙古族老板一家,在特克斯县开出租车的哈萨克族司机。
喀什则是以维族人民为主,约430万,占了92%。所以说,喀什是我到过的最“异域”的地方。在那里,你能更深入地了解到维族人民的生活。
怎么区分维族、哈萨克族、蒙古族以及其他的少数民族呢?维族同胞一般有深邃的黑褐色眼睛、高挑的鼻梁和浓密的眉毛,比较好认。其实,不是每个维族人都拥有以上特征,或者特征不太明显。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基本上能够一眼就分辨出这是汉族还是少数民族。
有一天我们经过一个高速收费站,李超停车,等一位身穿制服的男子靠近,把早已准备好的每个人的身份证递过去。我透过车窗一看,帽子下的那张脸浓眉大眼,一看就知道是少数民族。我猛地想起什么事,立刻压着嗓子喊前排的燕子,“帅哥,快看!”我与那帅哥只有两个手臂之隔,即使有玻璃窗横在中间,我还是担心喊得太大声让人听见,引起尴尬。燕子戴着耳机在酣睡中,其他友人也是。我急得去拍前排的座椅。等燕子觉察到,睁开朦胧的双眼的时候,我们的车刚驶离服务站。
每次我们看到长得好看的年轻的少数民族男子,都会提醒燕子快看。只是,大部分时候她都觉得不够帅。
“年纪太大了。”
“这也不帅啊。”
“一般吧。”
看来她对帅哥的标准还挺高的。
除了长相的差异,少数民族确实比我们能歌善舞。逛大巴扎的时候,一位大爷在水果店前弹奏乐器,一个小伙子就随着音乐起舞,脖子扭得那叫一个利索。以为他是店家的伙计,跳舞来招揽客人,没想到乐器声停,掌声响起,那小伙子竟走到旁边,捡起自己的背包,从围成一圈的人群中走了。
大巴扎的广场,高速服务站,景区,不管在哪里,音乐随时响起,然后就是维族人民翩翩起舞的身影。
风吹草低现牛羊
新疆东西横跨2000公里,南北跨度约1600公里,北部是阿尔泰山脉,天山山脉横在中间,南部是山岳冰川最发达的喀喇昆仑山脉,塔里木盆地和准噶尔盆地夹在期间,塔克拉玛干沙漠就位于这最大的塔里木盆地。还有帕米尔高原、准噶尔盆地...许多出现在地理课本上的名字都在新疆。
以天山为界,一般称天山以南的为南疆,北部就是北疆。五月初,北疆的大地上还残留着较多冬天的积雪,而南疆纬度较低,积雪化得的要早一些。
辽阔的土地,独特的地理位置和气候,多种多样的自然景观,使得新疆成为世界上最美的地带之一。
新疆最不缺的就是草原。琼库什台辽阔,恰西柔美,而库尔德宁粗犷,每个草原都有独特的美。
我们第一个去的就是琼库什台。七人座的车在山里一直绕,不知时候就已经开上山了。坐在副驾驶位的晨夕没过多久就晕车了。我倒没怎么晕,只是一路上担惊受怕。盘山公路大部分路段都没有栏杆,每次我们的车贴着外缘拐弯,我都能瞥见那十几米甚至更深的谷底,手早已不自觉地握紧车门的把手。
琼库什台草原还是黄绿相间的颜色,有的地方还没长出草。黄色的小野花倒是开得灿烂。观景台上有个少数民族的老爷爷抱着一只小羊羔在邀请游客拍照。五元拍一次。才出生四天小羊羔很温顺地躺在爷爷怀里,偶尔咩一声,像个婴儿那样。我们没有抱小羊羔拍照。
我坐在黄色小野花之间,等着友人给我拍照。风正轻,头上是蓝天白云,不远处有两三马儿在悠哉游哉地吃草,此情此景,所有烦恼烟消云散。刹那间,似乎天地只剩下我和眼前的美好。
恰西相对来说比较有名,游客也要多许多。绿色的山丘此起彼伏,高大笔直的松林点缀期间,不远处矗立着连绵的顶端终年不化的雪山。随手一拍就是大片,就是电脑壁纸。作为比较成熟的景区,这里露营、餐饮和骑马服务都挺方便的。我们一路走走停停,一会慨叹太美了,一会旋转跳跃地拍照。步道旁边就是泥泞的小路,马匹从那上山下山。不知是蒙古族还是哈萨克族的小孩骑在马上招揽生意,看他们的模样,也就十一二岁,却能策马奔腾了。在马背上长大也挺酷的。
库尔德宁是一条长约14公里的山间阔谷,这里拥有国内最大的原始云杉林。在高耸入云的云杉林间走一走,呼吸新鲜的空气和空气中的林木青草香味,顿时心旷神怡。高山雪水沿着山谷流下,两旁密布云杉,也有不少残木断枝横贯其中或漂流于湍急的水流中,为库尔德宁增添一份粗犷野性。我们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进山的景区车已经堵在路上了,树林之间的路上密密麻麻都是来游玩露营的小车。一路上,我们透过车窗,时不时能看到开阔的空地上的帐篷,有时候帐篷旁边还有桌子椅子和正在享受大自然的人们。晚上伴着流水声,在星空下入睡,何不乐哉。
可惜我们的行程已经由旅行社制定好,当天晚上是要住几百里外的城镇的。我们也没有准备任何露营的东西。要是以后有机会再来,得露营住一晚来尽兴。
那拉提是离雪山最近的一个草原景区。上山时,景区巴士绕着山一直爬,每一个转弯处,高大的山体矗立眼前。恐高的我一边心惊一边在心里为美景赞叹。这里的气温比我们之前到过的草原都要低。天界台是河谷草原和空中草原的分水岭,登上观景台顶峰,远处的草原一马平川,神圣美丽的天山雪山群围绕成圈,巍巍壮观。
湖泊风光
新疆最有名的湖泊要数赛里木湖了。
赛里木湖是新疆大西洋暖湿气流最后眷顾的地方,所以有“大西洋最后一滴眼泪”的说法。见过赛里木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发现很多其他的湖泊也“不过如此”。一点也不夸张,赛里木湖的美是难以用语言来描述的。
坐上景区的环线巴士,前方视野开阔,可以遥望雪山,而蓝色的赛里木湖就在我们的右手边。一路上我们忍不住频频赞叹。燕子问司机大哥能不能连车上的蓝牙,得到肯定回答后,她播放了一首《曾经的你》。大家都忍不住跟着唱了起来。
湖水清澈见底,而且不同区域的湖水颜色有所区别,有的偏绿,有的偏蓝。晴天的时候,蓝天白云映照在湖面,加上雪山的倒影,水天一色,云蒸霞蔚,美不胜收!
巴士驶过了几个站后,我们穿着厚外套下了车。四月底的风依然凛冽。我们等李超设置好无人机后,在绿黄的山丘草地奔跑,一直跑到湖边。接下来,我们就在那一边欣赏美景,一边拍照。过了四十几分钟,拍得差不多,我们人也都冻傻了。
去过西藏的燕子评价,赛里木湖不输西藏的各种“措”。
白沙湖是另外一个颇有名气的湖泊。白沙湖位于帕米尔高原,面积要小得多,一眼就能看到边。湖泊边上屹立着几座由白沙堆成的山丘,故此湖名为白沙湖。
大朵的白云盘桓在沙山上,云朵的影子似乎给白色的山染上了黑灰色。天正蓝,云低得好像我踮起脚尖伸手就可摸到。景区的木栈道上站了不少游客,不是拿着手机或相机给人拍照,就是摆着姿势,等着友人把自己和白沙湖咔嚓一声定格。
湖边上停着几头披着彩色毯子的牦牛,通体白色,长毛几乎及地。我们的少数民族同胞全副武装,守在牦牛不远处,时不时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问,要不要跟牦牛拍照。等我沿着木栈道走到最下面,才明白为什么要全副武装了。不知道是牦牛还是什么原因,湖边有无数的小虫子在飞舞,吓得我赶紧把冲锋衣的领口拉上,盖过嘴鼻。一位小哥见我一个人,指着牦牛问我要不要拍照。我摇头,不敢张嘴说话。我蹲在湖边上,忍受着虫子的侵扰和心里的恶感,赶紧掏出手机寻找拍摄白沙湖的最佳角度。那位小哥就在边上看着,过了一会,他说,我给你拍照吧,不要钱。他见我没反应,解释说现在没生意,他帮我拍拍照。我还是拒绝了,赶忙逃离这虫子肆虐的地。
跑了三四十米,上了木栈道,发现心跳过快,呼吸有点不畅。这才想起,这里是高原地区,不能跑。我停下脚步调整呼吸,慢慢地走回去。
风化的时间
我们从伊宁一路向东,短短几天就已经深刻感知到新疆的气候有多干燥,山上山下、早晚的温差有多大。
到了吐鲁番,干燥有增无减,温度也明显高得多。
干旱少雨的气候帮助高昌古城遗址屹立了千年。高昌,仅仅一个名字就能让人对那千年前的西域产生无限遐想。炽热的风吹过脸颊,景区区间车上放着广播,介绍着古城的历史。听着听着,不知怎得,我竟然热了眼眶。灰白的土墙就那样静静地立在那里。过去,它们是寺庙、民居、城门、墓群等等。现在,有的区域还残留着一点原来的模样,有的已经不成形状,化成沙子,随风飘散。
塔克拉玛干沙漠太大,我们这趟旅程并没有深入其中。库木塔格沙漠是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一部分,离乌鲁木齐和吐鲁番都比较近。景区的沙漠一带并没有太多游玩的地方,景色也比较普通,我个人还是更喜欢离库木塔格不远的鸣沙山多一些。不过,库木塔格沙漠位于鄯善县,来这个从古西域起就有的城镇走一遭,我还是欢喜的。
喀什也是一个古老的城镇。古城区的建筑有部分保留了下来,打造成了一个热门旅游景区。游客在其中游走参观,当地人在那里生活,从各地来的青年开起了咖啡馆、旅拍店和民宿。如果想更好地参观感受当地古老建筑的魅力,高台民居是一个更理想的景区。那里游客很少,建筑保留得更好。有的居民仍住在那里,在门口或者院子里摆摊买点饮品、工艺品等等。
慢悠悠地在民居其中走着,走到一个门口的时候,看到里面有一位老爷爷坐在小板凳上编东西。我在门口观望了一会,走了进去。十来平方米的地方堆满了红柳条编的各种制品,两个游客正在其中观赏,其中一位指着墙上的中国地图问价格。一百块钱,带着草帽的老爷爷抬了抬头说,手里的活一直没停下。那位游客最终没有买下那地图就走了。
老爷爷的眉毛已经染上灰白,脸上有明显的岁月刻下的痕迹。四周游客不多,我倚在木门边默默看了一会。阳光从屋顶漏下来打在他的草帽上,他专注着手里的枝条,对游客来不来和买不买似乎不怎么关心。土黄色的民居在炎炎烈日下安静地睡着。我转身静悄悄地离开,生怕惊动了那位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