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弟的一生(上)

第一次见到堂弟,是在他五岁的时候。

那时候,我刚考上学,奉父亲之命去城里看他的弟弟,我的叔叔。叔叔沾了乡干部二伯的光,被招进城里当工人。干了没两年,高中毕业聪明好学肯干的叔叔,就被单位破格录用为技术员。

叔叔长得帅气,又踏实能干,没有城里一些公子哥儿的坏习气,很快就被上海来的女知青,也被招到厂里来的婶婶看中。经媒人介绍,他俩来往了一段时间,很快就结婚成家了。

我们都为叔叔骄傲,他娶了个大城市的姑娘,并且还在城里安了家。 老家的亲戚为一些事情,免不了要到城里找叔叔帮忙,多数都是碰一鼻子灰回来,都说来自大城市的婶婶瞧不起乡下人,而叔叔又在家里做不了主。说完就唉声叹气,大家都以为叔叔进了城有享不完的福,现在看来还不一定呢。

父亲听了这些传言也有些担忧,多次请叔叔带着一家人回老家来,叔叔都找各种理由推脱,很少回来,日子一晃他的孩子都五岁了。

我马上就要到大城市去上学了,父亲的意思一是让我去看看叔叔一家子;二是让叔叔嘱咐我一下,到城里应该注意些什么。到了车站,叔叔把我接回了家,面对他们一家人尤其是婶婶有些过分的热情,我有些不自在,倒是和堂弟玩得很好。

堂弟非常活泼可爱,他不停地给我拿他的玩具,要和我一起玩。婶婶说,明明啊你不要光贪玩,你应该向姐姐学习,好好读书,将来也考到大城市上学。

明明答应一声,又开始给我讲孙悟空的故事,他学孙猴子活灵活现,惹得我们哈哈大笑。

待在堂弟家的几天里,让我见识了什么是城市生活。我感觉婶婶很能干,做的饭也好吃,只是不会做西北人爱吃的面食。吃饭的时候,叔叔说起什么,她总是打断叔叔的话茬儿,显得她说得很有理,显示出她出身大城市的优越感。叔叔也就不说了,低头吃饭。我为了打破尴尬,和堂弟说笑。

临走时,叔叔把我送上车,还往我兜里塞零花钱。我不要,叔叔非要给,我知道那是叔叔的零花钱。

上学的几年,我还去过叔叔家,每次临走,叔叔都会偷偷给我零花钱。我觉得叔叔待我真好,堂弟又是那么可爱。

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叔叔所在的城市,我很高兴。过年过节时,我都会提着礼物去他家看望。婶婶会给我做好吃的,堂弟围着我姐姐长姐姐短地叫着,给我讲他随母亲到上海的见闻,还会和我一起去看电影。

他们一家人给我回家的感觉,美中不足的是聊起天来,叔叔和婶婶会争辩,叔叔也不让婶婶了,都想占理儿。我不得不费尽脑汁平息争端,有时也会觉得不自在。

工作以后,经历了一些人情世故,我感觉叔叔婶婶的婚姻不和谐,主要是因为各自的出身和地理文化差异。婶婶有来自大上海的优越感,其实她家也就在上海郊区,家庭条件一般。叔叔有些大男子主义,不擅家务,但在单位很受重用。

两人都是得理不饶人,又好面子,不太懂得夫妻相处之道。随着堂弟的长大,他们经常争吵,后来几乎闹到离婚的地步,一直吵吵闹闹,也不知为什么终是没有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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