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巴生被雷钰扔下楼,目击者无不惊声尖叫,紧接着“噗通”一声巨响。
楼下的水池溅起巨大的水花。
汪巴生砸入水中的瞬间,浑身剧痛,因为惊恐且无法呼吸,他感觉自己进入了死神的怀抱,时间漫长艰难,静止了,或者说,结束了。
目击者也屏住了呼吸,不敢出声。
直到汪巴生挣扎扑打,骨碌了几下,惊恐地扑腾出水面来。
四面八方才唏嘘不已。
汪巴生在水池里狼狈地扑腾着游到边上,手脚并用爬上岸后,只觉得浑身脱力,像是死过一次一样。
热心和好奇的同学们蜂拥而至,把汪巴生围得厚厚实实,离得近的同学赶紧询问他是否还好等等。
汪巴生却躺在地上,专注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双腿如筛糠一般打着颤,周围的人他似乎看不见也听不见,他说不出话,心里却已经清醒,崩溃地大骂雷钰和他的祖宗十八代。
见汪巴生还活着,王逸清停止了哭泣,但一时还没能够缓过神来,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楼下的场景,目瞪口呆,右手不自觉地掐了左手臂一把,痛得一个激灵,继续不可思议。
等汪巴生被同学扶起来,送往校医室,王逸清才想起雷钰,一回头,竟然不知道雷钰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她急忙跑去楼梯口张望,也没有人。
王逸清驱身就要冲下楼梯,就在这时,上课铃声响了起来,她猛地停下,犹豫,犹豫,犹豫,最后一跺脚,还是冲下楼梯。
一口气跑到高中部,王逸清站在那里,茫然了,高中部一楼是高三,那高一呢?她发现一学期了自己竟然不知道雷钰在哪个教室。
正当王逸清站在那里,心中冒出各种想法:直接问人、一层一层地找……的时候
教务处里走出来一个老师,看王逸清站在那里二缺一样不回教室,于是走过去,人还没到,先释放出人民教师的气势,远远地、不怒自威地问王逸清:
“这位同学,你是哪个班的?咋不回去上课呢?”
王逸清被老师一问,打了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她张嘴想要回答,却结结巴巴“呃”了又呃,发现自己说不出个所以然,脸“唰”地就被逼红了。
看那老师竟然向自己走来,步步靠近,王逸清慌神了,她不知道如何面对,最后一咬嘴唇,竟然转身撒丫子就往初中部逃,灰溜溜地窜往自己的教室,站在门口,举手喊了声“报告”。
老师说“进来”之后,王逸清才回去自己的座位上,不过她一节课都心神不宁,完全不知老师讲了些什么。
而雷钰一把将汪巴生扔下楼之后,立马就意识到自己冲动了,但他想不明白自己今天咋就突然这么火大。
小王八是自找的,追杜红梅就好好追,没事儿招惹我的王逸清干嘛?还把她逗得哈哈大笑,像个花痴一样看他,玛德,那种眼神,她只能看我雷钰一个人……
雷钰倔强地挽留刚才那一股子暴戾的气息,并为自己开脱:不是自己要找汪巴生的麻烦,实在是汪巴生不作就不会死。
雷钰甚至在心中质问:雷爷爷为什么没有收拾贺靖武呢?但想了想,却连他自己都没能想出答案,只好作罢。
其实因为王逸清从来没有给过贺靖武机会,没有跟他并肩齐行、亦步亦趋、谈笑风生、巧笑嫣然。
“雷钰。”杜红梅看雷钰转身就要下楼,想要叫住他。
“滚!”雷钰却看都不看杜红梅,暴躁地吼了一句,“蹬、蹬、蹬”只管跑下楼。
杜红梅慑于雷钰刚才爆发的淫威,竟然不敢造次,安安静静地跟下楼,平时直率泼辣一如她杜某某,一时也嚣张跋扈不起来了。
亲眼目睹刚才发生的一切,杜红梅心中震撼,然后五味杂陈,短短的一瞬间,她心中生出很多感悟,又似乎一片空白。
下楼之后,杜红梅没有再跟着雷钰,而是跟着扶汪巴生的同学去了校医室。
汪巴生劫后余生,整个人都是懵逼的,但他混沌的双眼突然就明亮了,神采奕奕,手臂抬起来,激动地舞舞着,恨不能整个人都能够立马坐起来。
原来跨越“茫茫人海”,汪巴生发现了杜红梅青涩曼妙的身影真的在向他走来。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不管杜红梅是怎么想的,在汪巴生看来,都是关切了,于是汪巴生那满是余悸的心瞬间回暖,生出了力气,更加不余遗力地挥手,浑然不觉自己像个撒比。
杜红梅去到汪巴生身边,“你没事吧?”她问。
幸福来得太突然,汪巴生只觉得头晕目眩太不真实,他看着杜红梅,咧嘴傻笑,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样子。
看得杜红梅浑身不适,刚才冲动之下生出的一点同情土崩瓦解,那嫌弃的表情一五一十地渗出在她美丽的小脸蛋上,比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于是汪巴生识时务地立马又虚弱了。
雷钰离开之后径直去到他们班主任的办公室,心不在焉地喊了声:“报告!”
“请进!”
雷钰于是理了理衣服,走了进去。
班主任抬头看了一眼雷钰,问:“有什么事情吗?”
“我把小王……我把汪巴生扔初中部那水池子里去了,从二楼扔的。”雷钰坦白道,脸上神情平静得看不出一丝风雨。
“啊?”老师正在改试卷,像往常一样不以为然地来了句。
按照以往的套路,他停下手中的事情,抬起头,然后雷钰需要再次说明来意。
不过没等雷钰耐心地复述,老师反应过来了,震惊无比,“蹭”地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啊?”
啊?
啊?
啊?
“你把他从二楼扔了下去?扔进了水池子?”老师跌坐回椅子上,惊诧地再次询问。
“嗯!”雷钰说。
“那他现在在哪儿呢?怎么样了?受伤没有?”老师连珠炮地问道。
“送医务室去了,应该没有受伤。”
雷钰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下课,他和同学坐在走廊的栏杆上玩,不小心掉下去过,只吓得魂飞魄散,没有受伤,不然他也不会二话不说,就把狗曰的汪巴生扔下去。
雷钰心中有数,他知道汪巴生是调皮了多年的校霸,也知道他有一个黑涩会老爹,让他可以不要脸地在学校里横着走。
但他也知道,小王八实际上是一个欺软怕硬的胆小鬼。
班主任先是震惊,然后感觉额头被无名之火烧灼,他低头扶额,不动声色地深呼了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吐了一口郁闷浊气。
班主任想了一下,将钢笔拧上笔盖放回笔筒,然后将试卷一推,再次起身:“走,先去医务室看看。”
“我还是不去了。”雷钰想了想,语气委婉却倔强地说。
“那你来干嘛?”
“我就是来跟您说一声,然后学校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记过,记大过,留校察看,或者开除……雷钰心说。
你牛比!班主任看了雷钰一眼,不过这一湘,他发现自己心中非但不生气了,反而有些幸灾乐祸的开森,对,就是幸灾乐祸,开森,刚才烧焦额头的郁闷一扫而光。
因为他突然就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干过的那些魂淡事情,他敢打赌,不说罄竹难书,但写一本小说是绰绰有余的,如果凑字心不会痛的话,甚至可以和四大名著比厚。
班主任看着雷钰,这个一言不合就把同学扔下楼的家伙,可是个数学奇才。他突然觉得这个魂淡和自己一样,成大事者都不拘小格!
成大事者都不拘小格呀!
于是班主任捧着他逗比的心,莫名开森着,一脸严肃地自己去校医室了。
至于雷钰么,也不用回教室上课了,反正他们班今天下午前两节都是英语课,雷小子也不乐意听。
那正好,在办公室给同学们改试卷吧!反正只要是数学,不是很变态,就难不倒这个家伙。
不过班主任脸上似有若无的笑意让人发指,因为他心中不咸不淡地说:劳资就教了三个班,百八十人有多,二百号人不到,而已。
哈哈哈……
雷钰看着办公桌上那一打厚厚的试卷,突然邪恶地想把它们叠成纸飞机或者豆腐块。
这样想着,雷钰愈发蠢蠢欲动,他于是毫不犹豫地伸手拿过一张试卷。
“使不得!使不得!”内心那个正义的小天使赶紧蹦哒出来阻止。
雷钰于是顿了顿,看那试卷,上面选择题、填空题、应用题……全是数学题,虽然是做过的,但他依旧毫无抵抗地一猛子沉迷了进去。
错!错!对!错!不完整……
“哎!这群网吧淡是吃撒比长大的吗?这么简单的题,愣是能够给做错,错了就错了吧,他还有解、设、答,格式标准得跟八股文似的。”
雷钰改着试卷,越往后,越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气得别过头去,不想多看一眼那些试卷,眼光无意间却瞄到班主任放在桌子最里边的香烟,那种没牌子没过滤嘴的白皮,当时还蛮流行的。
雷钰家里一群烟民,抽水烟抽旱烟的都有,但他长这么大,只闻过烟味,没抽过。
雷钰突然有种想抽烟的冲动,很想很想,他看着班主任放在桌子上的白皮,内心热烈地挣扎了好几番,最终雷钰没有忍住,抽了一支出来,又厚道地再抽了一支,藏进衣兜里。
试卷才改了三分之一不到,雷钰心中已经叫苦不迭,同时对老师这个神圣、高尚、伟大的职业充满了同情和佩服。
是那种墙都不服就服你的强烈佩服。
雷钰加快了改试卷的节奏,只要他看到有错的,那就直接零分,一时间画了很多叉叉和圈圈。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雷钰心中暗记着那些数学白痴的名字,他恶狠狠地想:不能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