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家乡还好吗
星期天回妈家,在村头遇到了雨生-----我的堂弟。两年没见,雨生已长成了一个健壮的青年,看着雨生和他妈极像的脸,我的思绪不禁又回到很久以前。
大概是三十年前吧,有一天我放学回家,妈妈告诉我,村北的大叔有媳妇了。大叔当时有四十岁,脾气很好,不知什么原因就是没有找到媳妇成家。我问,哪来的媳妇。妈妈说,是买来的。我便跟着几个邻居去大叔家看新媳妇。到了大叔家,只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坐在屋子里,这就是新媳妇了。和我一起去的一个小叔问姑娘:“你姓什么?”姑娘说:“姓钟。”一开口便泪流满面。后来,我们慢慢地知道,这个家在贵州的新大婶是被她朋友的表哥骗出来的。她朋友的表哥说山东好挣钱,就带她和她的朋友出来了。来到山东后,表哥才对她们说,要把她们卖给别人当媳妇,并和她俩约定好,过一段时间,让她们从买家里在跑出来,表哥在约定的地点接应。她们知道上了当时,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听说大婶偷跑过,但被家里人发现又被追了回来。一年后,大婶生了一个男孩,没过几天孩子夭折了。听我妈说她去安慰大婶的时候,大婶没怎么悲伤。也许她对这桩买卖的婚姻早已伤了心,孩子于她而言只不过是又一个伤心的理由。又过了两年大婶生了雨生,这时大婶和大叔已有了一些感情。大叔除了年龄比大婶大点外,脾气很好,对大婶知冷知热的疼着。
那时社会上已对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行为进行严打,派出所的民警来到大叔家问大婶想回家吗,如果不想在这儿过,就把她送回她的老家。大婶说她不走了,就在这儿过。大叔那颗悬了几年的心终于放下了。家里重新盖了新房,大叔觉得好日子刚开头。但幸福没有眷顾大叔太久。在雨生两岁的那年夏天里,大叔家的电坏了,他找来村里的电工帮忙修电。那天刚下过雨,大叔的屋后积了很多水,大叔站在水里帮电工拿东西。不幸的事发生了,电工在接电时线头掉在了大叔站的水里,大叔触电身亡。大婶哭的死去活来,把这几年来的辛酸、委屈全都哭了出来,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落泪的。那年我正读初二,我不知道时光该怎样抚平大婶心中的忧伤。
村里人都猜测大婶有可能回老家,也有人说大婶那么爱孩子,她不会舍得丢下孩子不管的。不知大婶是听了别人的劝说,还是太疼爱孩子不想让孩子受委屈,大婶跟了没有媳妇的二叔,雨生则一直给二叔喊叔。二叔也是一个厚道的农民,与大叔相比,二叔要木讷的多,不善言辞。二叔和大婶平静地生活了两年,在九五年那年春节过后,大婶突然提出要回老家去看看,从被拐到为人母,大婶有七八年没回家了,的确该回家看看了,但大婶不愿带孩子回老家。村里的人都纷纷猜测大婶有可能一走不再回来了。临走的时候,我妈及其他的婶子大娘去送行,对大婶说,回家过几天赶紧回来,这里还有孩子,还有这些处得很好的姊妹们。大婶说,过几天就回来。大婶是被二叔送走的,送到大婶的老家后,大婶对二叔说,你先回去吧,过几天我就回去。二叔在家里等了一个月还是不见大婶回来,便给大婶写信,但写出去的信却没有回音。后来二叔又去了一趟大婶的老家,可是这次却没有见到大婶。大婶也没再回来。
雨生从那以后和二叔生活在一起。二叔曾说起,他问雨生你妈走的时候和你怎么说的,五岁的雨生奶声奶气的说:“妈妈说你以后别想我了,我也不想你了,妈妈不回来了。”多年来我一直记得大婶临走前和儿子说的这句话,做了母亲后我更能体会到和自己的孩子说不再相见,那该是一种怎样撕心裂肺的痛。
二十年多年来,每次见到雨生我总会想起大婶,想起她没走时抱着孩子到我家串门的情景,想起她的音容笑貌。不知她回家的这二十多年里是怎样克服自己对孩子那种刻骨铭心的思念,不知她是否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真的很想知道大婶的情况——你在家乡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