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脸上挂着清浅的笑容，平和淡定地对妻子说：“瑞晶，你在我面前永远不必害怕自己说错、或者做错了什么。我此生定会竭尽全力护你周全的。”

李瑞晶被苏醒看似平淡，却饱含深情厚爱的承诺感动了，眼看着眼泪又要夺眶而出。

“但是，我们新婚时约定的事情不能做哦。”苏醒见妻子又要掉金豆子，赶紧笑着补充了一句，成功地止住了李瑞晶的眼泪。

“什么呀？”李瑞晶含笑带泪地捶了一下苏醒，娇憨地嗔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那种事情永远不会发生！”

李瑞晶和苏醒的夫妻夜话从这里转了一个弯，苏醒到底没有说出来，他对于李瑞晶最困惑问题的真实想法。很多年以后，李瑞晶回想起来此时此刻的情景，恍惚间觉得自己其实在很多时候并不真正了解自己丈夫的内心世界。

李瑞晶从冷庆贺家离开，手里多了冷庆贺夫妇俩专门为她准备的点心匣子。他们不等李瑞晶表示拒绝，就抢先说明，这是专门给王桂枝和孩子们买的，只是劳烦李瑞晶带回去。

在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两匣子点心的情意不是可以用所花费的粮票、金钱来衡量的。李瑞晶临出门的时候，悄悄把口袋里剩下的十元钱压在了饭桌上。

李瑞晶再次回到李家院子，受到了苏蕙苏睿的热烈欢迎。姐弟俩围着妈妈来回转，不停地打听哥哥苏隽在医院的情况。得知苏隽在长春安顿下来，一切都好以后，姐弟俩开始向李瑞晶报告自己在妈妈离开后的情况。

李瑞晶听说苏蕙曾经和李卫东出门，在外留宿了一夜时，立刻心生警惕。她仔细盘问女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苏蕙坦坦荡荡地说：“我和卫东姐姐去XX找云叔叔玩了。云叔叔请我们吃好吃的东西，还让我们在他的卫生队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我和卫东姐姐就回来了。”

听说女儿是去找廖靖云，李瑞晶基本上就放心了。在李瑞晶心目中，廖靖云算得上是一个十分靠谱的人。她只是好奇，女儿怎么想起来去找廖靖云？两个女孩子又是怎么找到廖靖云的驻地的？

对于妈妈的第一个问题，苏蕙只是含糊其辞地说，是李卫东邀请自己去XX玩，顺便去看看云叔叔。紧接着，她详细描述了一下当时去找廖靖云的过程。

李瑞晶一边听着女儿绘声绘色地描述，一边再次悄悄在心里感叹，这小丫头口齿伶俐，条理清晰，说话还挺有感染力的。

李瑞晶最初回到家的激情消退之后，渐渐发现了一个问题：同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三嫂周素娥，好像是个隐形人一样，很少看到她在外面活动，也好像从来没有进过东屋？

李瑞晶的疑惑放在心里，不知道是否应该问个究竟？母亲王桂枝的状况明显大不如前，李瑞晶不敢轻易撩起她的情绪波动。

因为父亲李鸣岐和大嫂赵新芹先后离世，大哥李瑞昀已经经历了太多伤痛。李瑞晶可以明显看出大哥身心俱疲的状态，她很怕自己不小心就会触痛大哥的伤口。

此时，李瑞晶无比怀念远在千里之外的苏醒。她心想着如果苏醒在，一定能在谈笑风生中，就把情况了解清楚了。

三哥李瑞昭姗姗来迟。在李瑞晶从长春返回之后，才风尘仆仆地回到李家院子。

他在院子里看见苏蕙苏睿姐弟俩，立刻扔下手里拎着的大旅行袋，几个大步上前，抱住苏睿就狠狠地亲了几下。他胡子拉碴、黑黝黝的脸上满是欣喜的笑容，大声说：“三舅真是太稀罕你了！”

苏睿被突然抱住，又被胡子拉碴的三舅亲得脸颊刺挠不已。他又羞又气，小脸憋得通红，想奋力挣开三舅的搂抱。可惜他人小力单薄，根本无法撼动李瑞昭分毫。

李瑞昭沉浸在见到外甥外甥女的巨大喜悦中，丝毫没有感觉到苏睿像挠痒痒一样的挣扎。

苏蕙在一旁同情地看着弟弟在三舅的怀里无谓地挣扎。她同时紧紧盯着憔悴不堪的李瑞昭，警惕地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以防备他会突如其来地抱住自己乱亲一通。

李瑞昭终于松开了苏睿，小苏睿赶紧蹦跳着远离了三舅身边。李瑞昭扭头看看苏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惠儿长大了，像个大姑娘了呢。”可能正是因为这个认知，李瑞昭没有上前抱住苏蕙，只是笑着和外甥女儿打招呼。

苏蕙如释重负，悄悄松了一口气。她甜甜地冲李瑞昭笑着，脆生生地说：“三舅舅好！我们已经好几年没见面了。”

“好，好！”李瑞昭笑容满面地连声回应着苏蕙，同时捡起自己扔在地上的旅行袋，上前拉住苏蕙的手，兴高采烈地说：“走，回屋里去。三舅给你们带来好吃的东西了。”

当李瑞昭大步走向苏蕙，并且伸出手来的时候，苏蕙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等到明白了三舅只是想拉着自己的手，她才彻底释然了。

李瑞昭拉着苏蕙的手，笑呵呵地走到了上房门口。在一抬头的瞬间，他猛地停住了脚步，松开了苏蕙的手，把旅行袋再次丢在地上，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扶住了倚在门口，身子软软往下滑的周素娥。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李瑞昭扶着周素娥，看着她苍白无血色的脸，心疼地低声问着：“不舒服就在屋里歇着，跑出来干嘛呀？”

“我，我这不，这不是听见你回来了吗？”周素娥有气无力地、断断续续地低声解释道：“我就想着到门口迎迎你，没想到老不动弹，这腿脚都软了。”

“迎我干啥呢？”李瑞昭心疼地抱怨着：“我是不认识路呀，还是走不动道了？要你这病病歪歪的人来迎？”

周素娥借着李瑞昭的扶持，依偎在丈夫的肩膀上，苍白的脸上出现一抹淡淡的红晕。她低着头，声音几不可闻地嗫嚅着：“你这么久没回家，我想早点儿见到你。”

李瑞昭耳聪目明，又和周素娥紧紧依偎在一起，立即捕捉到了妻子微弱的声音。他心中一软，又一甜，只是轻声感叹了一句：“你这人啊！”就不再言语，扶着周素娥进了西屋。

被撇下的苏蕙站在门口，全程目睹了李瑞昭和周素娥之间的互动。她津津有味地观看了一场夫妻俩久别重逢的戏码，完全没有自己被忽视的感觉。

她很惊讶的是，看起来像个粗糙东北汉子的三舅，还有这么温声细语，关怀体贴的一面。她能够感觉得到，三舅和三舅母之间的感情很好。

她不知道的是，年轻时候的李瑞昭虽然比不上李瑞晔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却也是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子。她更加不了解，三舅和三舅母的婚姻生活历程。

“姐姐，三舅呢？”苏蕙靠着门框，笑眯眯地回味着自己刚才看到的情景。苏睿从院子里跑过来，冲着苏蕙大声问了一句，惊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苏蕙，也惊动了东屋里的李瑞晶。

东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李瑞晶匆匆走出来，看见自己的一双儿女，直接就问：“刚刚睿睿说什么呢？我好像听见说三舅了？”

“是啊。”“是的，三舅回来了。”苏蕙苏睿同时回答了妈妈的问题。

“你们三舅人呢？”李瑞晶有点小激动，她已经好几年没见三哥了。

看着妈妈兴奋得两眼放光，苏蕙冲着西屋一抬下巴，语气平板地说：“三舅扶着三舅母进西屋了。”看见李瑞晶狐疑的眼神，苏蕙补充了一句：“三舅母腿软得站不住，三舅把她扶起来，一起进屋里去了。”

“三嫂生病了？难怪这几天都没看见她露面呢。”李瑞晶一听，有些着急了。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向西屋走去。

没等李瑞晶走到西屋门口，西屋的房门“哗啦”一声打开了。李瑞昭兴奋地冲出来，站到李瑞晶面前，高兴地说：“老妹妹，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三哥，好久不见了！”李瑞晶看见李瑞昭憔悴不堪的脸，好一阵心酸。她红着眼眶问：“三哥，你还好吗？”

“好、好，”李瑞昭连声回答着。他一眼瞥见自己扔在地上的旅行袋，大步走过去，拎起旅行袋，一把拉住李瑞晶的胳膊，热情洋溢地邀请着：“老妹子，过来西屋坐坐，和三哥好好唠唠嗑。”

李瑞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随即顺着李瑞昭拉扯的方向，走进了西屋。

“老妹妹来了！”倚在炕头被褥上的周素娥看见李瑞晶和丈夫一起走进来，又惊又喜。她赶紧费劲地坐起来，要张罗着招待李瑞晶。

李瑞昭放下手中的行李袋，上前按住了兴奋得有些手足无措的周素娥。他轻声安慰妻子说道：“你靠着别动，有我呢。”说着，他邀请李瑞晶上炕坐下，又补充道：“老妹妹不是外人，不会见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