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去听了吴念真老先生的讲座,两个小时的时间,真的是十足过瘾,而且受益匪浅。追了他老人家很多的书和电影也算有些圆满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拿到签名书。离活动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时,我跑了几个地方去买他的书,最后终于在季风书园买到了一本,接着满头大汗匆匆赶回去。
两个小时的讲座结束,老先生就被簇拥着离开了现场,包括我在内的几个人在后面拿着书都没有追到。不过,已经很知足。
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吴念真老先生,读他的书是一种享受。一些细碎的故事,在他的笔下都会变得非常温暖,而且许多悲伤感动的故事,在最后又能让你笑出声来。在演讲的过程中,六十多岁的他精神抖擞,妙语连珠,而且风趣幽默。他说狮子座的自己本来是不喜欢读书的,却走上了读书和写作这条路,这一切都好像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好似背后有一只手在推着他走。
吴念真说自己不喜欢和小孩子玩,感觉他们很幼稚,他喜欢和大人们玩,觉得大人们的背后都有故事。他父亲是一名矿工,所以小的时候就喜欢和父亲的工友们聊天,听他们讲故事。虽然他们读书不多,甚至有的人不识字,但他们讲的故事更生动更好听。
提起自己最开始讲故事的历史,吴念真说要追溯到国小三年级时给乡亲邻居们读报纸,那时候文盲多,识字的人少,于是他就充当了“翻译新闻”的角色。由于报纸都是普通话写的,他首先要在脑子里转成台语,然后再用自己的语言叙述出来,让所有人都听得明白,听得有趣。这其中就免不了添油加醋,但这也多多少少锻炼了他讲故事的能力。
初中毕业以后,由于家庭贫困吴念真就辍了学,一个人只身去台北打工,期间做过不少份工作。比如贴壁纸、烤面包、卖西药等等,这些经历都是不错的锻炼,而且现在很多也都能派上用场。他自嘲的方式,引起了不少人的大笑。
两年后,吴念真开始去读“夜间部”,白天工作,晚上去上课学习。这期间认识了很多的朋友,各个年龄阶层的都有,每个人的家庭背景也都千差万别。当时的班长是个40多岁的妈妈桑,比吴念真的妈妈还凶,而他是班上年纪最小的。也是从这时候开始,吴念真喜欢上了写故事,多年以后,他还把其中一个同学的故事拍成了电影。
读完夜间部之后服兵役就开始了,吴念真说很不幸的是他抽到了一个三年的签(台湾服兵役分两年和三年),而且服役地点是在金门。金门作为台湾重地,与厦门遥遥对望,在当时是很危险的地方。提起往事,老先生说那时候我们大陆总是用炮弹打他们,而且经常发文字传单一类的东西过去,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用简体字,因为台湾人都看不懂。于是他又学到了一项新技能,读简体字。
三年的时间,吴念真说认识了更多的人,也成熟了不少,好像一下子就长大成人了。服兵役期间结识的人可谓天南地北,各种背景经历的都有,还有一些老士官,有不少是从大陆过去的,慢慢混熟以后,就听他们讲自己的故事。他提到有一个强奸未遂的战友,一群人每次聊天时总会调侃他怎么未遂,非常的有意思,还有不知情的新兵因为问这个问题被揍的,这件事最后收录在他的《这些人,那些事》中。
还提到一个老士官的故事,老士官是在种地回家的路上被国民党带走的,当时全村的女人抱着孩子都追上来拦人,士兵朝天放枪,一大群老爷们一个都没有追回来。老士官说起看自己老婆孩子最后那一眼特别深刻,孩子穿着一双虎头鞋,鞋头上那只老虎绣的栩栩如生,一晃二十几年过去了,就是不知道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听得多了,脑子里也就储存的越来越多,最后就是把这些人的故事记录下来,通过文学的角度来呈现给每一个人。这些源源不断的故事,后来都成了他散文、小说、电影的素材,如今,他又把这些故事搬上了舞台剧。
吴念真说,父亲的去世,开始让他停下来思考自己存在的意义,在外人看来,他是一个有名的写作者、演员和编剧,但是对于父亲的伤痛,他却无能为力。父亲自杀以后,他经常感到深深的自责。后来,他开始回忆起父亲的一些往事,把那些有趣的事整理起来,然后讲给身边的人听。再后来,他把写好的剧本给了侯孝贤看,侯孝贤说“自己的爸爸自己导”,于是他又多了一个身份,成了《多桑》的导演。
这么多年过去,吴念真的身份变化越来越多,而唯一不变的,他始终是个记录着。
吴念真说,自己不算是一个创作者,应该称为转述者,而这一路走来,可以用“意外”来形容自己,是源源不断的“意外”成就了不同身份的吴念真。
但是在我的眼中,人生哪有那么多的意外啊。虽然很多事情他讲出来时那么云淡风轻,用意外来形容自己的人生。而真正的“意外”,何尝不是在努力付出过无数次之后才产生的结果。
文/颜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