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聊聊让位者。
我所说的让位,不是指你在公交车上让个座位给老大娘,而是指历史上由于种种原因把君位让给继任者的人。当然,那种“汉献帝让位给曹丕”似的剧目不在我的聊天范围,因为那样的戏剧让人看着太恶心、太搞笑,太黑色幽默了。
01
说到让位,人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远古的尧舜禹禅让。说实话,对这件事,我连标点符号都不信,除非那时的那个位子是“苦差事”的代名词。所以,当看到启当了夏的第一代君主,我才觉得历史终于正常了起来。
02
一般意义的让位,指的是让位给太子。太子,通常被称为国本,可这个国本是天下最难干的职业。
为什么呢?
因为这个职业是皇帝很讨厌的。你说一个皇帝,每天看着一个人守在边上等自己死,心里能高兴吗?
那位说,这不是很正常吗?民间老百姓的父亲看到儿子有出息,将来,自己的财产、事业后继有人,不好吗?民间的父子之间当然是这样,可皇家不同,皇帝,那是想活万岁的,天大地大,老子最大,怎么会甘心给你。
于是,太子在皇帝身边的处境,不能说如临深渊吧,最起码是如履薄冰。你不参与政事,皇帝说,小子,这么大个人了,也不懂得替老子分忧;你参与朝政过多了吧,皇帝又说,小子,多大点儿个人呀,就知道拉拢朝臣,树立威信,怎么?想夺老子的权?
所以,历史上,太子继位,很多,皇帝让位,很少。就是真有那让位者,在我看来,大部分也都是迫不得已,下面,我们拿唐宋两朝六个让位皇帝的例子简单说明一下。
03
唐朝很有名的三个让位者是唐高祖李渊、唐睿宗李旦和唐玄宗李隆基,他们让位,我总结了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除内忧。
首先是唐高祖,李渊这个人,对付隋炀帝还是挺有办法的,后来趁乱世起兵,一直都是英明果决。他只是在处理儿子之间的矛盾上无果也无决,这样的犹豫间接引发了“玄武门之变”,最后,当看到秦王府的大将横着带血的长矛站在面前,他哪敢恋位?
其次是唐睿宗,李旦自称生性恬淡,不喜皇权,实际上,他是被他老妈武则天整的性格懦弱,年轻时当皇帝主不了母亲的事,年老了当皇帝时又主不了儿子和妹妹的事,于是就把皇位传给了儿子。
当然,唐睿宗在重要人事任用上,依旧掌权,直到把儿子李隆基逼急了,居然以皇帝的身份发动政变,在朝廷上杀了宰相,又迫使姑姑太平公主自杀。唐睿宗一看,算了,再不真正地退居二线,恐老命难保。
因这事,唐玄宗后来还给了他老爸一个“睿”的评价。我听着,感觉是怪怪的。
最后是唐玄宗,李隆基很有意思,他先是接位者,后又尝了一回让位者的味道。
在天宝十四年,安禄山造反初起不久,唐玄宗颜面尽失,就欲将皇位传给太子。可唐玄宗刚有这个意思,宰相杨国忠的腿肚子马上开始发抖,因为,过去李林甫为了对玄宗表忠心而打压太子李亨的时候,杨国忠就是李林甫的马前卒,出力多多。现在,太子一旦上台,他们杨家兄妹自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于是,杨国忠去求贵妃,杨贵妃口中含着土,披头散发地跪在唐玄宗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唐玄宗一看,只得放弃这个想法,再不提起。当然,他内心里还是不想让位,若真有此意,逃离长安之时,为什么不留太子监国呢?
等到他气喘吁吁跑到成都,又准备指点江山的时候,才听说他的儿子已在灵武称帝了,他于是让宰相拿着皇帝用的那套东西去送给新皇帝。
由于当时的那个局势,唐宗室里,谁能主持对抗安禄山叛军的大局,谁才有当皇帝的资格,显然,留在前线的唐肃宗要比跑到后方的唐玄宗更有优势,而唐玄宗也不愧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他能够认可太子另立“中央”的事实而没有搞争斗,还是值得赞扬的,所以,我把这个事件也归入了让位的范围,而不是简单地称它为政变。
只是就唐玄宗本人的内心感受而言,不会太痛快,想来,在以后大把的孤寂岁月里,他如果想起自己那个当年被迫放权的老爹时,肯定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04
唐朝皇帝让位是“除内忧”,宋朝的三个让位者宋徽宗赵佶、宋高宗赵构和宋孝宗赵昚则是为了“避外患”。
宋徽宗的让位挺“灰”①的,金军兵临城下了,他装病让位给儿子,自己脚底抹油,溜了。等到局势稍好一些,他又回来了,父子二人又是一番斗心眼儿争权,文治武备全不抓。 结果,仅仅半年以后,人家金军又卷土重来,父子二人都没跑掉,双双到东北去坐井观天了,还搭上了那么多无辜的百姓。
赵构的情况比他老子稍好一些,但同样是因为对金军南下没有必胜的信心,他自己虽然口头上说的是“朕在位三十六年,今老且病,久欲闲退,此事断自朕心,非由臣下开陈,卿等当悉力以辅嗣君。 ”但内心的恐惧不言自明,这种情况下,他把皇位让给宋孝宗,就是逃避。
后来,宋、金都不想打了,宋孝宗命令陕西的吴璘作了让步,双方从此进入相对和平期。一看局势稳定了,宋高宗又开始对朝政说三道四,他虽不上朝,但他依归主着宋孝宗赵昚的事,连宋孝宗免了的贪官他都可以放回来官复原职,更别说其他大权了。
宋孝宗属于宋太祖一系,是宋高宗名义上的儿子,他在当太子以前,只是老百姓一个,无依无靠,当了皇帝也无权无势,还得时时担心不要让那个比自己身体都好的太上皇把他给废了,可以说,宋孝宗在宋高宗的阴影下,一生都抑郁不得志。
当然,宋孝宗也真当的起那个“孝”字,他感念宋高宗对他的恩德,一生都对这个养父恭敬顺从。
淳熙十四年,高宗去世。淳熙十六年,年已花甲的宋孝宗不愿对金21岁的皇帝称侄,就把皇位让给了自己的儿子赵惇,这就是宋光宗,可惜,这个儿子不仅不孝,而且懦弱愚蠢,简直一个精神病外带神经病,在位五年后,被大臣合力而废,虽然官面上是让位,但应算一个政变,上位者就是南宋第四个皇帝宋宁宗。
05
聊了这么些个皇帝让位的故事,那位说,你是不是想揭穿皇家的虚伪呢?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一下人性,人性本就如此,也本该如此,没什么不好接受的,世事人情非常复杂,我们不能站在道德的高度随便骂人。
所以,我观历史与处人生的态度就是“形势比人强,人性就那样,好人处处有,坏人也得防。”希望以此与诸君共勉。如果诸君再看历史书上写什么“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国,终定大事。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的时候,你没完全信,那就对了。
注释 : ① 灰,北方土话,意思是孩子鬼,不听话,这里指耍赖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