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对糖的向往是从刚会说话开始的,看见糖果,眼巴巴地望着,热切地追随着,嘴里说着:“萌萌还小,不能吃糖,等萌萌长大了才可以吃。”看着旁人吃着,嘴里咂巴着,弱弱地问着:“萌萌长大了没有吗?萌萌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爷爷给茗茗寄了各种口味的大白兔奶糖,萌萌便很积极地去拿糖,送到我们每一个人手里说:“吃糖吧?我剥了给你吃吧?”盛情难却的你接过她剥的奶糖。她便在一旁问:“好吃吗?甜吗?萌萌还小,萌萌长大了才能吃。”有时你一颗还没嚼完,她马上又剥了一颗给你,你说不要的时候,她便劝你:“甜的,很好吃的,你吃吧!”有时是她前头在剥,我们后头偷偷地包起来放回去。
她乐此不疲,糖果,成了她长大的梦想。那一日,她又偷偷剥开大白兔奶糖,偷偷放进嘴里舔,见此情景,我心一软,想想也二周七了,也就由她吃了。谁知这一心软,小姑娘便把吃糖作为每天的大事,今儿早上睁开眼睛,便要吃糖,不给,便又哭又闹,好是伤心。结果,心不甘情不愿地换了一颗奶片。
或许糖对孩子天生有着不可抗拒的诱惑。想起我们小时候,那个年代,贫困的农村,零食是很奢侈的东西。我们对零食的渴盼之情不亚于如今小姑娘对糖果的热望。可是,家家过着紧巴巴的日子,童年的我们哪有零钱去买零食。那时,村里有走街串巷的货郎,其中卖糖的货郎阿友伯是我们热望的对象。
每当他手中的摇铃响起,我们便会闻声而出,闻香而奔,待他在门前空地歇下,便团团将他围住。空气中弥漫着白糖诱人的味道,我们对箩筐盖上团团的一大张白糖充满了期待,时不时有人从家里搜罗出一些如用旧的瓷杯呀、瓷碗呀、旧拖鞋呀什么的来换。阿友伯便会根据这东西的价值适量地换给你白糖,手起刀落,随着一块白糖从母体里分割而出,他还会很贴心地将这一块再打成相应数额的小块儿,因为那时候,家家有三个或四个娃儿。拿到之后,仿佛那是人间美味佳肴,视若珍宝,变着法子舔着吮着,细嚼慢咽,恨不能源源不断,一直吃不完。
那时,童年的我们总特别关注家里的瓶瓶罐罐和一切用旧的还有点价值可换的东西。每当天气晴好,我们总期盼阿友伯和他的货担,有时,阿友伯也会歇着跟家里的大人们聊聊家长里短,这样,我们便有更多的时间闻着空气中弥漫的糖香。有时大人开恩,还会用那些年紧缺的钱给我们买点儿白糖,那是我们最最幸福的时光。
应该说是上了中学,阿友伯便淡出了我的视野。我虚岁十一上的初中,是年级段里最小的那一个,混在一群比我大上两岁或三岁的同学群中有时会格格不入,直接被轻视。所幸那时成绩尚好,是老师们的宠儿,同学们对我也尚友善,然而,我始终跟不上他(她)们心理的成长。中学的我不再嘴馋,学业也貌似比小学稍稍繁重,生性更加内敛,成了大门不出 二门不迈宅家的主。
好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看到阿友伯挑着货担的身影,没有听到阿友伯手起刀落的打糖声,而且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货郎这行业也渐渐销声匿迹。去年,听同事飞提起过阿友伯又在阁巷的土地上出现了,她还买过他的白糖。当年的壮年男子应该也老成头发花白了吧?
昨天中午在婆婆家吃饭,婆婆说去买了五块钱的白糖给茗茗,看着尼龙袋里一块块嵌着黑芝麻的白糖,童年往事忽然重临。我随口问一句,可是当年的货郎阿友?婆婆说就是此人,说刚才还推着不要收钱,还问起公公。公公闻言,说之前也是熟人,于是出去了一会儿。公公回来手里又多了一块糖说是阿友伯硬塞给他的,本想叫他到家里吃口便饭的,说是家里已经自带便当。公公告诉我,前些年阿友伯的儿子办厂被人坑了上千万,无奈白发老人只得重操旧业。
阿友伯跟公公年纪相仿,古话说七十古来稀,本来可以安享的晚年因家庭的变故被迫为生计奔波,走街串巷讨生活,令人唏嘘!
“打糖啰!换货否?”童年记忆中的货郎在岁月的烟尘里模糊而又清晰......愿老人的晚境告别颠沛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