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月沧海
1
30日的晚上，龙小薇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中她看到了她的上一世，那时她是大家闺秀，貌美如花，且驻足在琴棋书画、亭台楼阁之间，可谓饱读诗书、称得上色艺双绝，但是呢，却从来没有走出过那片广阔高大、富丽堂皇的宅邸，是个典型的封建社会的官宦世家千金。
她心里有无限哀怨，她经常想自己什么时候能走出家门呢？像父兄一样，能在外面的世界张开飞翔的翅膀，即使做不到出将入相，也能爱自己爱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以饱览山河壮美，遨游天地江湖，或许做个普通的行吟诗人也好吧。
可是呢，在很久的一段时间里，这些都止于想象，直到她遇到了一个人，一切才有了根本变化。
那一天是元宵节，父母准许她在乳娘和侍女小翠的陪同下到长街上走走，那天她把自己刻意装扮成平实模样，弃掉金饰玉珰，藏起锦衣绣裙，一副小户人家女儿的打扮。只是，无论她怎样的掩饰，也掩饰不住骨子里透出的那种美丽和才气。
她在乳娘和小翠的陪同下，走上了街头，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好玩，到处张灯结彩，四下里火树银花，三教九流、七行八做、可谓热闹非凡、喧闹中透着祥和，鼎沸中满是快乐，这更让她觉得外面的世界充满生机和希望，她多想，能永久留在这外面的世界，再也不想回到楼阁掩抑的家中，过那枯燥清寂的生活了。
她们在人群中穿梭，一边观赏元宵节的各种景致，一边购物和品尝在自己家里很少吃到的鲜美小吃。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他，而他呢，也看到了她，他叫赵九清，一个落魄的穷书生，那个时候的他，在街上摆了一个给别人写诉状的摊子，同时也卖自己的诗画，而她看上的是他写的诗和画作，她欣赏的他的才华，看了他的作品惊为神人。
他呢，看着她，被她不同一般的气质和美丽所深深吸引，那一刻两个人恰似风与火突然相遇，进而紧紧地要纠缠在一起，燃起了内心热烈的欲望。
“小姐，喜欢我的作品吗？”他看着手捧着自己的画作爱不释手的她问。
“是的，喜欢”她柔声回答，声音竟然有些发抖！
他似乎明白了她的心境，说：“那就送给小姐吧，只要你喜欢，分文不取！”
“真的吗？”她抬起头，清泉一般动人的双眸柔情地望着他，“公子，真心给妾家吗？”
“当然”他说。
说完，他拿起她喜欢的画作熟练地给他装进画筒就递给她。
那一刻，她看到了真诚，也感觉到了她的心意，只是她的内心如小鹿一般“怦怦”乱跳，她感觉到自己雪白如玉的脸颊发烫，如同火焰在轻轻地灼烧。她收下了他的作品，却又乱了阵脚地自言自语，“还有，还有那首诗，也是公子写的？”
他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又收拾一番，把那首用草书写的诗歌送给她，她笑了，笑的那样兴奋，那样甜，他望着她美如花的笑容，痴迷了良久。
最后，她问他，“公子住哪啊，回头，我让人去感谢你！”
听到她问自己住处，不由地欣喜，忙不迭地回答：“西湖旁，断桥边，十九胡同，小生赵九清，但是小姐如果感谢就算了！”
她最后送他一个销魂荡魄的笑，回头就和乳娘、小翠消失在人群中。
一个月的一天，就在他逐渐把元宵节见面的事情淡忘的时候，突然有人走进了他家低矮的院落。那时，他正在院子里写诗，那个人就站在院子中央一声不响地望着他，只等他一首长诗写完，才走上前来，轻声地问：“赵家公子，可还记得我吗？”
他仔细地打量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突然就想起来了，他说：“您是元宵节那为小姐身边的那位姑娘！”
“不错，”小翠轻笑起来，说,”正是我，我们小姐的侍从丫头，小翠。”
“哦，”他依然望着她，脸上露出了些疑惑，：“难道，小翠姑娘此来是要送银子感谢的吗？”
她摇头，说：“不是，我这次来，是奉了小姐的命，是请公子过府参加诗会的！”
“什么，过府诗会？”他突然兴奋，说：“你们小姐约我去吗？”
“是的，”小翠点头，“实际上我们家小姐诗也是写的特好的，不过呢，这次是我们家大爷看到公子的诗作后，特别感兴趣，所以托我们家小姐邀您过府相聚。”
他点点头，望着小翠，说：“挺好，那我什么时候出发呢？”
“就现在吧！”小翠说，“公子稍微收拾一下就走吧！”
于是，赵九清跟着小翠到了她的家，他望着她家的高楼大邸、亭台相连先是大吃一惊，进而就开始自惭形秽，他没有想到，她竟然是出身于当代将相之家，他心中的和她鸳鸯双宿双栖的美好想象刹时荡然无存。
在她家的正堂，他见到了她的长兄（大爷），也见到了她，只是她在家中的模样让人觉得无比高贵华美，让他甚至都不敢正眼相望。
而她呢，还是那么自然，柔声地给他介绍说：“公子，这是我兄长龙书图，他看到了公子的诗作非常喜欢，所以邀请公子见面，希望大家能互相学习谈论一番。”
他望着龙书图，深深施了一礼，表示自己有幸结识，感到很高兴。
那天，三个人聊了很久，他再次感受到了她深深地喜欢自己，言行举止之间，处处流露着崇拜，且通过自然的羞涩、眼神传递着炽烈的男女之情。
他真实地感受到了，他的心像春天的湖水一样荡漾，他相信她也感受到了，她的心和自己的心完全一样。
就这样，他开始经常出入她家的亭台楼阁之间，并且不久他被聘为她父亲的主簿。
于是他们见面的机会更多了，终于有一天他们做出了出格的事情，他抱着她上了床……
于是，他向她父亲求婚，她父亲勃然大怒，告诉他不可能。
他深深知道为什么，是自己配不上她，一个布衣书生，如何就贪图娶一个官宦世家的千金，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黄粱美梦罢了。
他被驱逐出她的家门，自此他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他站在断桥上叹息，一切就这样戛然而断，就像甘蔗被快刀生生切开，只是那淌着的液体不是糖，而是血，凄艳的血。
夕阳照着西湖，西湖上一片凄红。
他望着那茫茫的凄红，感觉自己已经被凄红的湖水淹没，他不能呼吸，仿佛被堵住了喉咙，他无法说话，因为世界不让他说话，他闭着嘴，笑了，是那样的诡异，仿佛僵尸脸上的笑容，他觉得自己变成了僵尸，僵尸早已失去了生命，而他灵魂似乎游荡走了，他慢慢地被牵引着，向着满湖的凄红走去。
断桥，在那一瞬间，突然地一声响，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掉入了水中，他彻底消失了。
而到了次年的春天，人们在西湖旁看到两只美丽的蝴蝶，相互追逐着翩翩起舞。
2
龙小薇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的开关，打开灯，还好，一切都在。
但是，她分明感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那个梦，是那样的真实，竟是触手可及一般，她相信自己的上一世就是那个样子的。
是的，她曾经爱着一个人。那个人是从农村里出来的，不过呢，现在已经不是农民了，他就在她公司附近的一个文学杂志社上班，是一个诗人。
龙小薇的父亲，是B公司的董事长，龙小薇是公司的销售总监、富家千金。
龙小薇和诗人的相识，是在一次跨界聚会晚宴上，龙小薇坐在大厅中央的位置，诗人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龙小薇跟着父亲去给晚宴每张桌子上的人敬酒，敬到诗人的位置，他起身给龙小薇和其父亲递名片，龙小薇自然地看他的抬头，才知道他也大名鼎鼎，自己也读过他的诗，于是自觉不自觉地对他有了一些崇拜。
他们开始约会吃饭，一开始仅仅是吃饭，后来呢，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有了非分之想，她竟然爱上了他。
龙小薇爱他，爱他的天分和才情。
但是父亲反对，说她和他不是一路人，一个源生于都市的富家千金怎么可能和一个来自农村的穷酸文人走到一起呢？
龙小薇反抗，她对父亲的说法置之不理。
她表现的如此叛逆，不但不听父亲话，还和诗人睡在了一张床上，她让他彻底拥有了自己，她觉得自己爱他，而他也爱自己，那么早晚就会把一切奉献给彼此，包括肉体，况且肉体之欢在恋爱的男女之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两个人都开始变得忙碌。
诗人忙着写诗，参加各种诗会，给别人写评论、出书。
龙小薇忙着陪客户吃饭，给公司赚更多的利润。
一切开始慢慢变淡。
诗人有时候半夜才从办公室回来。
龙小薇则经常出差，一出差就是半个月。
两个人似乎处在了不同的世界，越来越远。
只到有一天，龙小薇看到诗人在亲吻另外一个女人，一个并不漂亮的农村来的女编辑。龙小薇勃然大怒，搬家、出走。
就这样，龙小薇离开了诗人，在她离开的那天，诗人默默地望着她，一句话没说。
再后，她没联系他，他也没有给她发过任何一条信息，没打过任何一个电话。
他就像她心中的一个梦，经历过后，就再也没有了影子。
而在诗人的心里，她恐怕也是一样吧，就像风一般，吹过之后，再没有了踪迹。
3
龙小薇站在断桥边，她目光孤独地望着天空，她怀疑着自己如烟如幻的爱情，自己错了吗？那段感情根本都不存在吗？
一切戛然而断，就像快刀一样一刀把甘蔗切断，又不留任何刀砍的痕迹，太遗憾了，竟然如此无情地不留任何念想。
她宁愿相信自己的前世，那才是遇到了真正的爱情，可今世呢，是什么呢？
都是悲剧，前世的悲剧是悲哀的悲壮，今世的悲剧是冷漠残酷到如同虚幻。
而这些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龙小薇美丽的眼睛里突然就有了泪水，那泪水冰冷，冷的让人瑟瑟发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