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上午期中考试,老师要求七点二十到校。
我心里搁不住事,天还灰蒙蒙时就醒了。
窗户上天光渐渐堆上来,脑子里往事渐渐涌上来,纷纷纭纭的,象春天原野上的草。
我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一条歇后语:郭年的脚——膙(蒋)村。
这歇后语是老小爷说给我的。
郭年——我老街坊也;蒋村——封丘一村庄也,离我老家村不远。那么,郭年的脚怎么和蒋村拉扯上了呢?
乍一听,风马牛不相及。听老小爷一掰豁,我茅塞顿开。
郭年早年丧妻,他一人拉扯几个孩子艰难度日,又当爹又当娘的。家里本来就穷,吃没吃的,穿没穿的,日子那个栖惶。没人做鞋,又买不起鞋,无冬历夏,他就只好经常赤巴个脚。天长日久,脚掌上布满了一层多厚的老膙。老家人不乏黑色幽默,有哪位滑稽者就编了这个歇后语。想想,真挺形象的。
我敢说,过去的老家人,也不止郭年,许多人的脚都是——膙(蒋)村。
膙到什么程度?我举个例子:出工上地,走在蒺藜上,安之若素,照走不误。膙硬如铁,蒺藜的小尖刺根本就扎不透它。大夏天正晌午头,骄阳似火,晒得街上的沙土冒烟,我们的“老膙”们赤巴脚踏在沙土上,以硬碰硬,那是要冒出火花的节奏啊。这时,我脑子里又冒出了一个词:铁板烧。
比起老家上辈的“老膙”们,我就幸运多了。小时候虽说有时脚上的鞋子也张大了口子,露出了大脚趾、二脚趾,但我基本上没咋赤巴脚过。自然,我也没能练成铁掌功夫。
以我天命之年人目之所及,现代社会生活三多为患:卧房鞋多,路上车多,医院病多(病人和病种)。车多、病多,我不想作多讨论,就这鞋多,颇为感慨:过去人没鞋穿,现代人鞋多得穿不过来。从鞋上,也足以说明现代人生活质量的大变化呀。
也许,有朋友说,臭鞋有啥可说的?其实,哪是鞋臭啊?根源在脚上。
衣、食、住、行,是我们人类生活的四大刚需,而鞋是行的重要保证,小觑不得。
还经常听人说,“一双鞋,矮半截。”鞋有关人的形象,小觑不得。
《倒霉大叔的婚事》里,魏淑兰与常倒霉月下相会,送的定情之物就是一双她亲手做的鞋子。“大、小都中”,一鞋订终身,小觑不得。
如今,郭年,还有我的许多老街坊“老膙”们早已作古,我这样写,并无有意揭他们的疮疤。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印记,这就是人类前进的历史。
“郭年的脚——膙(蒋)村”的时代已成过往,我们正踏着前辈的足迹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