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玉良然

春节已过，年味不减。天天喜庆，日日快乐。

自从初二那天与钟修拟定好方案，心里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

根据钟修所言，儿子钟勇一家三口去城里打工近两年，只在去年元宵节钟勇独自一人回家住了一夜，儿媳和孙女只是在视频里见过几次。理由为公司缺人手，人手一台电脑空台不得。

这种理由我总觉得有些牵强，思忖必定另有缘故。会不会是夫妻感情上出了问题呢？

今天一大早，钟修打来电话说，儿子终于被他和老伴追回来了，催我早些去他家。

这天，风特别大，扫得空中一丁点云渣渣都没有，天湛蓝湛蓝的。太阳懒洋洋的像是昨晚没睡好，很不情愿地出来值班似的。

这几天该备的，早备停当。我上车一脚油门便到了钟家门口。

钟修哥嫂和儿子钟勇已迎候在门外。

我一下车，钟勇就急步向前，朝我鞠躬行礼，问好祝福；老两口也连声问候拜谢，脸上流露不自然笑。

一家人热情地簇拥着我进了家门。

钟修老两口住着四间半拉子新的房子，园子前四间标准新房是儿子的婚房。他们进了老房子。老房老装修摆设：东西稍间是卧室，中间两间合成一大间，会客，造饭，储藏…姑且算是＂综合大厅＂吧。还是那天催债人喝水聊天用的那张大方桌，放于正间当央，今天桌面上铺上了红花白底塑料桌面，显得多了些喜气和年的味道。

落坐后，钟嫂对我客气几句转身去准备午饭。她是个不讲瞎话不多说话，很会品话，隐忍谦让的贤惠女人。

钟勇手中忙着沏茶，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个不停，不知在想着什么心事。

我看了他一眼，问：侄儿，怎么不带侄媳和小雅娘俩(钟勇女儿乳名)一起回来？

钟勇一激灵，朝我笑笑：我和媳妇找了份摆弄电脑差事，你们老人也许不知道，网络业务一时空台不得。说着拿起了茶壶添水……

媳妇值班，孩子呢？咋不带孩子给爷奶拜年？我盯着钟勇的眼睛，口吻略带些质疑味道。

钟勇的脸庞刷地红到脖子根，不自然地抽搐着嘴角，苦涩地笑了：叔，你是看着侄儿长大的。侄儿不是忤逆之辈，可是，你侄媳胆小恐夜，不敢独居，所以留下孩子作伴。也只能委屈二老了。再说，平日可以随时聊视频嘛。

钟修脸显愠色，茶杯呯地砸到桌面上：钱的事咱且不论。我问你我们过日子过的啥？不就是图个儿孙绕膝，天伦之乐吗？！有了视频就不用见面了？白供你念十几年书。两年间，公司没有一天假？世上有这种没有人性味公司？

老钟急眼了，连珠炮似朝儿子开了火。气氛立刻紧张起来。

这时钟嫂端上一盘热气腾腾的蘑菇炖鸡块放到桌上。热情的招呼道：兄弟，你们快趁热吃。勇，陪你叔多喝几杯。她狠狠地"剜"了老伴一眼：有话好好说嘛，咱勇从小听话明白事理。街面四舍谁不夸赞。是吧？勇。她慈祥的目光不停地打量着儿子。

没想到做母亲的一句普普通通话语，却深深地触动了儿子的心灵深处最脆弱那个点。泪水顿时啪啦啪啦地落到桌面上。妈妈用她那双粗糙而温暖的手给儿子抹去泪水，说:过大年不要哭，不管有什么话吃饱了再说。今天过节，你叔也在，应该高兴。先陪你叔喝酒吃菜。

钟勇抹把泪水，抬起头大声说：对不起叔叔，侄儿失态了，失礼了，请你原谅。来咱们喝酒，边喝边聊……

原来一场狂风骤雨彻底摧垮了钟勇靠创业致富的信心。他本是个心底善良、守信誉、重情义之人。八万多元的高利贷像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更拷问着他的良心。他曾多少次暗暗发誓，那怕豁出性命也要还清欠债。他又心疼年迈父母，含辛茹苦把自己抚育成人，现在本应该安享晚年了，自已却遭此一劫，再让他们跟着担惊受苦，于心何忍？于是，他牙一咬心一横，带上媳妇孩子一家三口去了青岛打工挣钱。

去青后通过劳务中介介绍，他到建筑公司做了一名壮工，媳妇在一家火锅店做改刀。

干了两个月，才打听明白，原来建筑公司半年才结帐，一次性开资，这期间每月只借三百元生活费。光靠媳妇每月二千元的工资，扣除房租，剩下的紧紧巴巴够三个人生活开消。女儿眼看要入学，还有高利贷利息等着还……这样一来，日子怎能混下去！

正在小两口为难之时，债主老邱找上门来。钟勇将眼前窘况如实告诉了他。

老邱是媳妇远房亲戚，互相比较了解底细。钟勇小两口按亲戚关系论还得称其为大哥。

此人能量大，门路广，为人也算豪爽丈义，钟勇夫妻从心里挺敬重他的。

邱大哥听罢二人讲述，沉吟片刻，然后对钟勇说：钟弟，咱们是亲戚加朋友双重关系，虽然你贷了我的钱，我可从来没小看你。假若我不信任你，也不会把款贷给你。

钟勇深受感动，合掌胸前表示感谢：是，是，大哥说的是。

邱大哥接着说：俗话说，是火就热炕，是亲三分香。大哥我不会看你俩混成这个样子不管不问。

这样吧，我一位朋友开了一家网络销售公司，规模不算很大，但业绩效益不错。这活，一色的玩电脑，动脑不出力，收入比建筑行业小工差不多。你俩考虑一下，有意思的话告诉我。我与朋友好好说说，把你们介绍过去。

最后追加一句：网络发展前程广阔，坐上早班车会怎样？自已想去吧！

媳妇听他这一番话，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回头对钟勇说，还不快谢谢大哥。

钟勇有时也玩玩手机，然而说到上网挣钱却连想都没不敢想。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倒不如当时搞养鸭信心满满。因此，他没有当即表态答应，道声谢谢只是出入礼貌。

到了晚上，媳妇苦口婆心，软磨硬泡，终于让钟勇同意点了头。

自此，小两口陷进了罪恶的泥淖……

                        2019年11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