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心墙松动
苏糖盯着日历，红色记号笔圈出的"城市美食节"越来越近。作为顾氏味业的合作顾问，她需要在这周完成所有新品宣传方案的终稿。这意味着——更多时间和顾沉舟共处一室。
这个认知让她心跳微微加速。她抓起手机，给林小满发了条消息：「晚上聚餐我去不了了，要加班改方案」
林小满秒回：「和顾沉舟单独加班？」
苏糖对着手机翻了个白眼：「纯粹工作关系」
「自欺欺人」林小满追加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包，「你上周还说他记得你不吃姜，这周又发现他办公室常备你喜欢的茉莉花茶。普通同事会这样？」
苏糖没再回复。她无法解释为什么这些小事会在她心里激起涟漪。就像她无法解释，为什么今早挑选衣服时，会鬼使神差地选了那条顾沉舟曾说"很适合你"的淡蓝色连衣裙。
顾氏大厦28层的走廊安静得出奇。苏糖推开小会议室的门，发现顾沉舟已经在那里了，面前摊开着几份文件。他今天没穿西装外套，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准时得令人敬佩。"
"路上没堵车。"苏糖把包放在远离他的椅子上，又觉得太刻意，只好假装整理包带拖延时间。
顾沉舟推过来一杯咖啡："加奶不加糖，对吧？"
"你还记得。"苏糖接过杯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一股微小的电流顺着指尖窜上来。
"记忆力好而已。"顾沉舟低头翻文件，但苏糖注意到他的耳尖微微泛红。
他们花了两个小时讨论宣传方案，争论焦点集中在是否要强调"传统工艺"这一点上。
"消费者现在追求的就是古法手工，"顾沉舟敲着数据表，"市场调研显示..."
"数据是死的，"苏糖打断他，"我直播间的粉丝最烦这种虚假宣传。明明是大规模生产的，非要包装成老奶奶灶台熬制的样子，反而败好感。"
顾沉舟皱眉："但竞品都在打传统牌..."
"所以我们要差异化啊！"苏糖激动地站起来，走到白板前画了起来，"看，我们可以强调'科学配方+精选原料'，既真实又有科技感。"
她转身时发现顾沉舟正盯着她看，目光专注得让她心跳漏了半拍。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顾沉舟移开视线，"只是...你站在白板前的样子，和大学时一模一样。"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起来。苏糖假装整理头发，掩饰发烫的脸颊："所以...你觉得这个方向可行？"
顾沉舟沉默了一会儿："我们做两个版本，测试一下市场反应。"
这个妥协的举动让苏糖惊讶。大学时的顾沉舟从不会轻易改变主意，辩论赛上即使知道自己错了也会坚持到最后一刻。
讨论持续到晚上八点，顾沉舟突然按住胃部，脸色变得苍白。
"怎么了？"苏糖放下文件。
"没事，老毛病。"顾沉舟勉强笑了笑，但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苏糖二话不说冲出去，向助理要了杯热水。回到会议室，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小袋子："喝下去。"
顾沉舟疑惑地看着杯中的褐色液体："这是..."
"姜茶，我自制的。"苏糖把杯子推到他面前，"加了蜂蜜和一点陈皮，不会太辣。你以前...呃，有人跟我说过你胃不好。"
她没说是自己大学时特意为顾沉舟学的配方。顾沉舟喝了一口，眉毛微微扬起："味道...很熟悉。"
"趁热喝。"苏糖避开他的目光，"还有，转过去。"
"什么？"
"转过去，背对我。"苏糖已经绕到他身后，"我有套按摩手法，对胃痛很有效。"
没等顾沉舟回应，她的手指已经轻轻按在他的背部。隔着衬衫，她能感受到顾沉舟紧绷的肌肉和略高的体温。
"这里...是胃俞穴。"她按压着一个点位，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大学时中医选修课学的。"
顾沉舟的背部渐渐放松下来："你记性也不错。"
"记忆力好而已。"苏糖用他刚才的话回敬，嘴角不自觉上扬。
按摩了约十分钟，顾沉舟的呼吸变得平稳。苏糖收回手，突然意识到这个姿势几乎像是从背后拥抱他。她急忙后退两步："好...好点了吗？"
"好多了。"顾沉舟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谢谢。"
他的眼神太过直接，苏糖不得不假装整理文件来躲避："应该的，合作伙伴嘛。"
"只是合作伙伴？"顾沉舟轻声问。
苏糖的心跳陡然加速。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小王探头进来："顾总，研发部送来了菌菇酱的改良样品，要现在试吃吗？"
"放那儿吧。"顾沉舟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语气，"我们明天继续。"
小王离开后，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也被打破。苏糖匆忙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顾沉舟却叫住她："储藏室还有一批竞品样品，需要一起参考。能帮我拿一下吗？就在走廊尽头。"
储藏室比想象中狭窄，四面都是金属架子，堆满了各种文件和样品盒。苏糖按照标签寻找竞品，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找到了吗？"顾沉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还没，这里东西太..."苏糖转身的瞬间，手肘不小心碰倒了一摞文件盒。两人同时弯腰去接，头几乎撞在一起。
"小心！"顾沉舟伸手护住她的头顶。
文件盒还是散落一地，更糟的是，其中一个砸到了门边的电灯开关。随着"啪"的一声，储藏室陷入黑暗。
"该死。"顾沉舟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你没事吧？"
"没事。"苏糖摸索着想站起来，却不小心按到了顾沉舟的大腿，赶紧缩回手，"抱歉！"
"别动，我去开灯。"顾沉舟的声音离得很近。
苏糖听到他起身的声音，然后是"咔哒"的开关声，但灯没亮。
"奇怪..."顾沉舟又试了几次，"可能是跳闸了。"
他掏出手机，却发现电量只剩1%，刚点亮屏幕就自动关机了。
"你的手机呢？"他问。
"在会议室充电..."苏糖懊恼地想起自己把手机留在桌上。
"看来得等人发现我们了。"顾沉舟叹了口气，"小王应该半小时后会来找我。"
黑暗中，其他感官变得格外敏锐。苏糖能闻到顾沉舟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她小心翼翼地靠在墙边坐下，尽量不碰到任何东西。
"记得大三那年宿舍停电吗？"顾沉舟突然说，"整栋楼的学生都跑到操场上，只有你坚持在寝室看书，说蜡烛光就够用了。"
苏糖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结果蜡烛烧了我的作业本。"
"然后我帮你重写了一份。"
"你那字跟医生处方似的，助教差点没通过。"苏糖忍不住笑了。
黑暗中，顾沉舟的声音带着笑意："至少内容是对的。"
他们聊起大学时的种种趣事，气氛渐渐放松。苏糖发现自己竟然在笑，而且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毫无防备的笑。黑暗中，她不需要控制表情，不需要掩饰目光，就像回到了五年前那样自然。
"苏糖。"顾沉舟的声音突然变得认真，"我一直想问你...这五年，你过得好吗？"
这个问题来得猝不及防。苏糖沉默了一会儿："刚开始很难。我本来计划毕业后和你一起去北京...你突然消失，我整个人都乱了套。"
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也许是黑暗给了她勇气。
"后来呢？"顾沉舟的声音很轻。
"后来...我搬回家住了一段时间，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研究食谱。再后来就开了美食博客，慢慢有了粉丝，有了收入..."她顿了顿，"你呢？为什么突然出国？"
储藏室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顾沉舟沉默了很久："家里出了些状况。父亲...当时面临一些商业纠纷，需要我立刻去国外处理。"
"连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苏糖的声音微微发抖，"一条短信，一个电话...什么都没有。"
"我..."顾沉舟刚开口，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和敲门声。
"顾总？您在吗？"是小王的声音。
紧接着是电闸被推上的声音，灯光骤然亮起。苏糖下意识眯起眼，看到顾沉舟就坐在离她不到半米的地方，领口微乱，眼神复杂。
“我们在这。"顾沉舟站起身，顺手把苏糖也拉起来。
小王一脸歉意："抱歉顾总，电路出了点问题。您没事吧？"
"没事。"顾沉舟整理了一下衬衫，"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继续。"
走出储藏室时，苏糖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那个在黑暗中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解释，那个近在咫尺却没能完成的对话，像一块石头压在她心上。
回到家，苏糖泡了个长长的热水澡。躺在床上，她翻出手机相册里唯一一张和顾沉舟的合照——毕业典礼上，他穿着学士服，搂着她的肩膀，两人都笑得很傻。那是他消失前三天拍的。
她点开顾沉舟的微信对话框（他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五年前），手指悬在键盘上许久，最终只发了一条工作信息：「菌菇酱的宣传语我修改了一下，发你邮箱了。」
顾沉舟秒回：「收到，明天讨论。」
简短的对话，却让苏糖盯着屏幕看了好久。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她不再抗拒与顾沉舟的相处，甚至开始期待每天的见面。那些小心筑起的防线，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千疮百孔。
最可怕的是——她可能，又一次，爱上了顾沉舟。
这个认知让她整夜辗转反侧。一方面，她无法否认自己对顾沉舟的感情；另一方面，五年前被抛弃的痛苦记忆依然清晰。如果历史重演怎么办？如果他再次消失呢？
窗外，第一缕晨光已经悄悄爬上窗台。苏糖望着天花板，做出了决定：保持专业关系，绝不越界。无论心跳得多快，无论回忆多么美好，她都不能再重蹈覆辙。
但当她走进顾氏大厦，看到电梯里顾沉舟对她微微一笑时，所有的决心都在瞬间土崩瓦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