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比以往沉地更快,几件薄衫终究是抗不住冻,人们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翻了翻领。天气越冷这人的嗅觉反而越活络,街头小巷越是人头攒动,烟火滚滚。稚嫩的火苗在隙缝里缓缓匍行,像黑暗中窥探的眼。啪的一声,风挑动了火的情绪,火焰顿时热情高涨,架上的羊肉串正被火吻的滋滋作响。虽说经常把烤串叫做羊肉串,其实南方人大多不惯羊肉的膻味,通常用的猪肉,成本也相对便宜。正宗的味道早就忘了,但这座城市有它独有的夜宵精神,东西南北都能容纳有什么样的料就做什么样的味吧。最受欢迎的当属“骨肉相连”,吧唧得劲,脆爽鲜滑,洒一丢孜然粉,抓一把烤肉叉,等不及先吸一碗猪腰牛杂火辣辣,不过瘾再吆喝一盘鲍鱼扇贝皮皮虾,戳几瓶二汽冰啤冷哈哈,今朝有酒今朝醉啊,莫回首,管他横七竖八。
毫无防备的几个喷嚏,人们才不经意间发觉天更加的深沉了,竟透不着一颗星星,只有烤糊了的月亮游离在迷茫而又遥远的地方,准备随时逃遁。夜幕开始降临,四周一派抽象的色彩。风与火相互招惹,风与落叶相互纠缠,人无法明白风的情感,风偏喜欢将人冷落一旁。“美女,你要几串。”一问回过神来,原来驻足几秒被小贩逮了机会。见他惯性地要将肉串顺上去,抢在他动作的前一秒,我立马摇头示意。对方撂手撤眼快速转移了目标。寒风侧侧,我连忙裹紧全身加快前进的步伐,冬天大抵就这样到了。南方的冬天不似塞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那样迅猛,它更希望人们看到整个蜕变过程,几滴阴冷不堪的小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一般将秋日所剩无几的躁动给悄然平息了,鲜活澄澈的世界由此开始变得冷峻深邃。
经济已然严冬,外面花销大,手头那点小钱仔能省则省。风可以肆无忌惮地贯穿于天地,人哪有它自由,总像背负着命运无形的枷锁。眼前的世界高楼林立,鳞次栉比,灯火由近及远一直延绵到广漠黑暗的尽头。雨点像粥一样淌落在咖啡店的橱窗上,一滴,两滴,一行,两行……玻璃窗上隐约映着几个喝茶聊天人的影子,红绿灯与车灯时不时跳耀在人影上,黄色的外卖骑手复而从影子上一掠而过。万物最终模糊成了一团团影子,影子又缩小成一个个点。越看这城市越梦幻,越看这高楼越像个马蜂窝,一格格灯火,一格格巢穴,一格格小家。人竟被塞在这样狭窄的生存空间里并为之付出半辈子心血。雨暂歇,地铁涌出一股人潮,远远望去像掀了窝的蚂蚁沸沸扬扬四处蔓延,瞬时又遁入各自黑夜的角落。回家吧,不管怎样疲惫回家喝一碗热气腾腾的排骨莲藕汤再说。
身后,月色朦胧,光影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