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在眼睛里能成为印象的是那扇玻璃窗。虽然紧闭,但那微弱的晨曦还是将它虚晃的轮廓构画为最简单的清晰。耳边有无数只蜜蜂在嗡鸣,它们慌忙地在自己的巢穴里钻来钻去。现在应该不到凌晨五点。
窗外数不清的不知名的小鸟在林枝间啁啾。我想鸟是世界上对光最为敏感的动物,不然,太阳落山后它们便会悄然无踪影,而在最早的黎明却成为了世界上最活跃的精灵。它们在一起呼喊朝阳,我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小的可怜的鸟儿一齐朝着东方叫喊,那声音震彻山谷。
我的思维与冬雪一起融化,成为了某一河流的源头,流淌将势不可挡,那是大自然的力量。我也并不试图扭转什么或更确切的说是阻拦什么。想想白天时候发生的事,想想那些白天里见到的人,活灵活现的,此刻却居然不如窗体的模糊清晰。我想,人真可怜。脸上有虫子在攀趴,从眼角沿着鼻侧,经过脸颊直到耳根。我伸手出来去抚摸它,它却融化成水,咸咸的,我才意识到它是从我的眼睛里爬出来的。我哭了,为什么感动着,抑或为什么悲伤着,具体是什么,我大脑中并不存有具体的实体。
后悔那些发生了的,伤心那些正在发生了的,希求那些即将发生了的。总之,似乎一切都于自己紧密相关,然而回头一想,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想的,自己也许是最无关紧要的局外人。蓦地,我又伤心。
不知什么时候,麻雀开始叫开了,犹如苞米花炸开时的剧响。这声音我熟悉。这时候在脑中的印象除了窗体,还有桌几,自己的照片和那反射出好看光芒的平面镜。耳边没有了蜜蜂的嗡鸣声,或许是更为响亮的声音将它覆盖,那是麻雀的叫声还有远处机器的喧闹声。
我开灯,用光明充斥房间,将世间与自己隔绝。犹如白昼关窗,用黑暗将自己与世间隔绝。我还能感受到自己,这让我很庆幸。人真可怜,我又一次的想到。无论你的身体多么强壮,精神多么伟大,终究都会死去。死去了,但是又去了哪里了呢?我不得而知,或许生命本身就不存在着。我们是某一主宰的玩物,存在的价值仅仅是把自己弄的痛苦万分,然后默默死去。是的,我的那些亲人,那些朋友,自己爱恋过的女孩,都会死去,最后化为腐尸和白骨,无数条蛆虫在其间来回穿梭。我打了个寒战,黎明确实有点寒冷。
灯开,窗关。但我还是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听到了那些有生命的和无生命的东西的声音。他们还在可怜的运行,真的很可怜,我继续怜悯着这些东西。偶尔虫子还是会从我的眼睛里爬出,但我不会在抚摸它们了,他们也是可怜的,就让它们到我的耳朵里去吧,那里很安静。
我知道白昼来了,世界开始沸腾,然而我的大脑却又开始失去知觉。紧盯着的屋顶开始上升,我自己也飞了起来。无数个人在为我呼喊。仿佛自己已化为云彩。我挥手与人们告别,大笑自己将一去不复返。屋顶在上升,我在飞,飞到了天空。然而,一瞬间,一面巨大的黑幕向我倾泻,折断了的羽翼化为溜烟。我沉去,耳边渐进模糊,视线渐进模糊。我又一次看到那个影子在向我招手,在夕阳下,隔着一波一波金黄色的麦浪向我招手。我向他靠近,靠近,靠近……
于2008年3月9日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