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聊《三国演义》之:艺术元素(二)

第三项诗歌。古代称不合乐的为诗,合乐的为歌,现代统称为诗歌。《三国演义》里除了作者罗贯中老先生所作的诗歌外,里面的人物所作的各种诗歌共有15首,作者有11位。

诸葛亮。书中诸葛亮神通广大,所作的诗歌也最多,共有3首。第一首出现在第三十七回《司马徽再荐名士,刘玄德三顾茅庐》中,刘备一顾茅庐,在半路上听到几名农人在田间一边劳作,一边唱着诸葛亮所作的歌曲“苍天如圆盖,陆地似棋局。世人黑白分,往来争荣辱……”,悠然自得;第二首也出现在第三十七回,刘备二顾茅庐还是不遇诸葛亮,正要离开时就看到诸葛亮的岳父黄承彦骑驴、踏雪、过桥、吟诗而来:“一夜北风寒,万里彤云厚。长空雪乱飘,改尽江山旧。仰面观火虚,疑是玉龙斗。纷纷鳞甲飞,顷刻遍宇宙。骑驴过小桥,独叹梅花瘦!”诗歌立意高远,想象丰富,场景宏大,描写细腻,很符合诸葛亮一生的性格特点。黄承彦介绍说,刚才所吟的诗是诸葛亮作的《梁甫(父)吟》(汉朝乐府歌谣,诸葛亮填词);第三首出现在第三十八回《定三分隆中决策,战长江孙氏报仇》,刘备三顾茅庐终于见到了正在午休的诸葛亮。诸葛亮睡醒后先伸个懒腰吟诗一首:“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可能诸葛亮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的美好生活就此结束了,从此踏上了艰苦卓绝的漫漫征程。

曹操。在第四十八回《宴长江曹操赋诗,锁战船北军用武》,曹操挥师南下,准备与刘备和孙权决战长江。大战前夕,在一个风平浪静、月皎如白的晚上,曹操在江中的大船上大宴文武。曹操志得意满、心情舒畅,不知不觉喝醉了。于是,他手持长槊,傲立船头,唱起了他的千年名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石广元、孟公威。刘备在第三十七回二顾茅庐途中经过路边的一家小酒馆,刚好石广元和孟公威在小酒馆里一边喝酒,一边唱歌,怡然自得。其中一人唱的是“壮士功名尚未成,呜呼久不遇阳春!君不见东海者叟辞荆榛,后车遂与文王亲……二人功迹尚如此,至今谁肯论英雄”,颇有问英雄谁是英雄的气概。另一位唱的是“吾皇提剑清寰海,创业垂基四百载。桓灵季业火德衰,奸臣贼子调鼎鼐……吾侪长啸空拍手,闷来村店饮村酒。独善其身尽日安,何须千古名不朽”。意思是当今天下大乱,我们最好置身事外、独善其身,不必趟此浑水去求千古留名。两个人两种风格,谁对?谁错?书中写到:“二人歌罢,抚掌大笑。”——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诸葛均。诸葛均是诸葛亮的弟弟。刘备二顾茅庐来到诸葛亮家里,刚好碰到诸葛均在里面唱歌:“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士伏处于一方兮,非主不依。乐躬耕于陇亩兮,吾爱吾庐;聊寄傲于琴书兮,以待天时。”感觉唱的都是诸葛亮,这首诗歌估计也是诸葛亮作的。

徐庶。刚出场时化名“单福”。徐庶想投靠刘备做一番事业。为了引起刘备的注意,他便在大街上与刘备“偶遇”,长歌而来:“天地反覆兮,火欲殂;大厦将崩兮,一木难扶。山谷有贤兮,欲投明主;明主求贤兮,却不知吾。”刘备一听,歌声都讲到自己心里去了,以为遇到了诸葛亮,于是请徐庶相见(第三十五回 玄德南漳逢隐沧 单福新野遇英主)。徐庶随后跟着刘备导演了一出“火烧博望坡”的好戏,可惜他很快被曹操骗去,如流星一般一划而过就暗淡了。

汉少帝刘辩、唐妃。历史上有不少以所谓的“反诗”为借口杀人的故事,刘辩就是其中一个受害者。刘辩在第四回《废汉帝陈留践位,谋董卓孟德献刀》中被董卓所废,心存不满,触景生情作了一首诗:“嫩草绿凝烟,袅袅双飞燕。洛水一条青,陌上人称羡。远望碧云深,是吾旧宫殿。何人仗忠义,泄我心中怨!”董卓以少帝作怨诗对其不满为借口,派李儒毒死了少帝、缢死了唐妃、摔死了太后。生死离别之际,悲伤的少帝和唐妃分别以歌作别。少帝唱道:“天地易兮日月翻,弃万乘兮退守藩。为臣逼兮命不久,大势去兮空泪潸!”唐妃唱道:“皇天将崩兮后土颓,身为帝姬兮命不随。生死异路兮从此毕,奈何茕速兮心中悲!”——古人有以歌作别的传统。比如,李白别汪伦、荆轲别高渐离等,都留下了千古名句。

蔡瑁。在第三十四回《蔡夫人隔屏听密语,刘皇叔跃马过檀溪》,刘备被曹操打败投靠了同宗兄弟荆州主刘表。刘表的小舅子蔡瑁担心刘备鸠占鹊巢抢占荆州,便要离间刘备和刘表的关系,让刘表赶刘备走。为此,蔡瑁在刘备住过的荆州招待所的墙壁上假借刘备的名字写了一首咏志诗:“数年徒守困,空对旧山川。龙岂池中物,乘雷欲上天!”刘表果然中计,“见诗大怒,拔剑言曰:‘誓杀此无义之徒!’”后来幸亏刘表灵醒,分析可能是有人挑拨离间,加上伊籍又暗中通风报信,刘备才幸免于难。

魏高贵乡公曹髦。曹髦在位时,屡受到司马昭的当权压迫,心中不爽,作了一首《潜龙诗》:“伤哉龙受困,不能跃深渊。上不飞天汉,下不见于田。蟠居与井底,鳅鳝舞其前。藏牙伏爪甲,嗟我亦同然。”司马昭知道后大怒,愈加变本加厉。曹髦终于忍无可忍奋起武力反抗。怎奈以卵击石,被杀身亡了(第一百一十四回《曹髦驱车死南阙,姜维弃粮胜魏兵》)。

曹植。“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曹植被哥哥曹丕逼出来的这首七步诗“兄弟”,已经成为千古名诗。在第七十九回《兄逼弟曹植赋诗,侄陷叔刘封伏法》中,曹植还被曹丕先逼出了另一首七步诗“斗牛”:“两肉齐道行,头上带凹骨。相遇块山下,欻起相搪突。二敌不俱刚,一肉卧土窟。非是力不如,盛气不泄毕。”不知道史上曹植是否真作过《斗牛诗》。

上面这15首诗歌中,连同诸葛亮所作的3首,共有6首是刘备三顾茅庐中所见,占总数的40%。这些诗歌都是作者罗贯中老先生为了表现诸葛亮的高洁和才华所作的铺垫和渲染。可见罗老先生对诸葛亮的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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