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如果我早生十年，你说我和他，会不会在一起？”他最后问我。

我上上下下翻着他的留言，没有回答他最后的这个问题，因为，“如果”不是一副好药，更像一种“安慰剂”。而“遗憾”、“痛苦”、“悲伤”这些看起来面目可憎的情绪，才会抽离潜藏在内心的无常。

不过，我今天想讲这个故事，所以我征得了他的同意。那么，就来听听“他”的故事吧，五年前，一个大一新生的故事。

1

大一军训一结束，我就开始张罗自己的奶茶店。入学第一天，我就注意到，这个新校区周边还没有什么商业。不光如此，学校周围，还有另外两个学校的新址也在施工，我赶紧找我爸借了五万块，打了借条，觉得这是个商机。

我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可能是家庭环境的影响吧。一个月的时间，除了有几个相关的证照还在审批，小店已经可以开始试营业了。我雇了几个同学，把上课的时间错开，保证小店能在几个高峰时段正常卖货。

在这几个店员来面试的时候，我遇到了肖南，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和我一样，因为他那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一下子把我所有男人的保护欲都激起来了。我一共招了三个人，我和肖男下午的课比较少，所以就上傍晚到九点的班。

相处了一段之后，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他，就直接跟他表白了。他拒绝了我，没有说原因，而且辞了职，我没有挽留他，傻里傻气的把手伸出来，跟他握了下手，我不知道我是在模仿谁，也许只是想尽量显的成熟吧。

之后的傍晚班就剩下了我一个人，其实，也完全忙得过来。

2

就像我预料的那样，到了大二，另外两个校区也有学生上课了，我的店正好在三岔路口的位置，生意很好，我存了一些钱，剩下的还了我爸一半。

也就是那一年开始，我发现肖南经常在九点多的时候，从一辆奔驰车上下来。我看不清里面是一个什么人，只看到他似乎比以前开心了很多，穿衣打扮也比以前时尚了很多。他每次下车都提着或大或小的包装袋，热情洋溢的对着车里的人挥手拜拜。

学校里的人传他被哪个女老板包养了，可只有我知道他交了一个男朋友。

那天，我刚好关门，奔驰就停在离我店不远的地方，我回学校的时候撞见了他。

“男朋友？”

“恩。”他笑的很甜，也很愿意跟我说他另一半的事，这就是孤独吧，毕竟在别的同学面前，他宁愿让人误会是被女人包养，也不想暴露自己交了个男朋友。

他说，那个男人比他大了十岁，很会照顾人，而且在一个外企做管理工作，给了他很多人生方向上的指引。我挺替他开心的，因为我总觉得他是个需要人照顾的男生，既然有人能把他照顾的这么好，我也就没有什么想法了。

3

大三的时候，我把借我爸的钱还完了，还有了自己的第一笔积蓄。我打算把店开下去，不光是我们学校，还有其他学校，甚至想着再发展大了，开到商场里。我学的是商科，也算是学以致用吧。

自从那天晚上遇到肖南之后，我和他的关系反而近了很多，因为他的秘密只有我知道。有时候我下午没课在店里的时候，他会提前来我的小店，等他男友来接。

我一边忙一边听他说和男友的趣事，有时候我也会幻想自己就是那个人。有那么一天，我的小店开遍了各地，我也会开着奔驰，不，比奔驰还要好，在哪个地方等他，然后，带他去现在去不起的餐厅，买现在买不起的衣服。可惜，我看着他一身的名牌，还有到了四点半准时的车喇叭声，我的梦就会醒了，属于他的那个人，他似乎已经找到了。

有天晚上，我正在盘点一天的收支。忽然听到一阵喧闹，我从柜台里面出去，借着路灯，看见几个小混混打扮的人在打一个刚从出租车下来的人，司机似乎准备下来理论，被另外两个人喝住，开着车一溜烟的跑了。

我们学校很偏僻，这个点人就很少在外面了，我忽然就想起了他，连忙跑过去，那几个人正对他拳打脚踢，我朝着马路另一头的学校门卫室吼了好几声，收发室的门卫大叔没有听到，倒是把那几个人吓跑了。

果然是肖南，我过去扶他，问他伤的重不重，问他为什么被人打，问他男友怎么没有送他，他站起来表示没事，什么也不想说。我把他扶到店里，热了杯鲜奶，又问他怎么回事，要不要报警，他不想说话，把手机递给了我。

我一条条看着信息，原来他的那个男友已经结婚了，还有个五岁的儿子，对方的妻子发现丈夫行为不轨，就悄悄跟踪了他们几次，发现了肖南。这些人，估计就是他老婆找来教训他的。

“你知道他有家庭吗？”

肖南摇摇头，似乎还在梦里。我想把他抱到怀里，可是又觉得有些乘人之危，就从冰箱里拿了冰袋帮他敷敷伤口。

“我真瞧不起我自己。”

“你又不知道。”

“我早该知道，我怀疑过，可每次我有疑问，他都送我礼物，一高兴我就不提了，”他嗤笑了一声，“我从来不知道我这么拜金。”

“不怪你。”我帮他敷着伤口，这句话说的很小声，因为我心里有点怪他，记得他来我店里面试的时候，是很朴素的一个学生模样，可是现在，手腕上的卡地亚，脖子上的Tiffany等等等等，连那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也世故了很多。

4

那天之后，又过了大约一个月，肖南和那个男人分手了。

那是个晚上，我在店里看书，那个男人没有开奔驰来，打了辆车，竖起了风衣领子，还带了口罩，生怕人看见似的。他时不时拉拉肖南的手，看到人来了又撒开，我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知道肖南最后挣脱了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后来，他把收到的所有礼物都寄回了那个男人的公司，又来我的店里面试了。

“这都快毕业了。”

“是啊，所以我来挣第一个月的房租，又没有哪个公司是预付工资的。”

我笑了。

后来，傍晚到九点的班，我都特别开心。

5

马上毕业的时候，我已经看了四五个店的选址，申请了学校的创业基金。我打算继续把我的奶茶店做下去。

“跟我一起吧？”

他没说话，我知道希望不大。

“你应该找个男朋友了。”他说的很诚恳。

“可不可以是你。”

他把最后一格橱窗柜擦干净，解了围裙，“我……”他摇了摇头，“不是我。”

“这可以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业，我们一起……”

“这是你的，其实，我很崇拜你，没有多少人，像你这么敢打敢拼，敢说敢做……”

“那跟我一起吧。”他去牵他的手。

他给了我一个拥抱，抱得很紧，我不想放手，可是他挣脱了。

他说，他心里还有一丝倔强，抹不平。

我理解他，也知道那倔强是什么，他是骄傲的，无法接受我这个，曾经目睹过那些过往的人。

后来，他接受了一份深圳的工作，带着他最后挣下的那一个月房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