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阿宝去年参加高考,后来考到省内一个还算不错的学校。
今年四月份,阿宝有事来福州,我们邀请她到家里吃顿便饭。几个月不见,小姑娘瘦削许多,脸上的颧骨高得分外明显,皮肤黝黑之余包裹着一层营养不足的暗黄。
“阿宝,你怎么瘦这么多,”给她打汤时,我半说半问道。
“哪里,都胖到肚子上,你们没看到而已,”阿宝指了指身上穿的宽松格子衫笑着回答。
堂妹小梦和阿宝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在一次聊天中,她无意向我泄露了阿宝的“秘密”。
小梦说,阿宝晚自习结束后总会在学校宿舍扫楼卖夜宵,白天没课就跑到校外兼职。
在我印象中,阿宝一直是个很会“认生”的孩子,跟不怎么熟的亲戚一起,她甚至不知道如何打招呼,更别提那些一点关系没有的陌生人。所以,当小梦这么一说,我着实惊讶。
据小梦交代,阿宝现在在学校的餐费,一天还不到20元。她的晚饭经常就在宿舍打发,一碗稀饭配一小包榨菜。
以前因为家里建房子,我在阿宝家住过一段阵子。那时候的她,喜欢吃零食,再贵的零食都往家里搬。这样对比起来,我都不敢相信她是我认识的阿宝。
小梦还告诉我,阿宝在大一上学期的期末成绩排到了年级前十!
可是,我分明记得阿宝以前对学习并不上心。姨妈曾经三不五时向我抱怨阿宝熬夜看泡沫剧。也是,女大十八变,或许,这也是其中一变吧。
听到阿宝的转变,我当然替她高兴。可她节衣缩食到如此地步,真叫人心疼,到底为什么呢?
我决定找她好好谈一谈。
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阿宝终于向我敞开了心扉。她告诉我,高三上学期,有一天她放学回家,不小心在门口听到爸妈吵架。爸爸指责妈妈,整天游手好闲,让他独自一人背负家庭的所有经济责任,这边要照顾家里的油盐酱醋,那边又要准备阿宝上大学的费用……
阿宝听后,替妈妈打抱不平。妈妈哪里故意赋闲在家,不干实事?她是怕我高考在即,吃不好,没精神备考,所以才甘愿在家当“全职”妈妈。而且,她不也经常去附近的工地跟小工,赶上天气不好没办法跟工,她才呆在家里绣十字绣,好卖钱挣点生活费?
阿宝义愤填膺,索性推门而入,想跟爸爸理论。可是他们却很“默契”地停止了吵闹。爸爸迎着笑脸问她,闺女,饿了吧?我上午买了些面包和牛奶,先吃点。妈妈则撇过脸去,清了清喉咙说,饭已经煮好了,我这就去炒菜。
见爸妈这么合着“演戏”,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知道父母闹别扭,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情,邻里乡亲早就把这事情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传得沸沸扬扬。可是,她又怎么忍心拆穿他们的良苦用心呢?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这个家,为了供她读书,父母早年偷渡到意大利,历经十几年非人的打工生活赚钱不说,现在年岁渐长,又要因为她后续的学费劳精费神,是件很悲凉的事情。
怎么办呢?
阿宝也曾想过,尽早踏入社会赚钱,帮家里分担经济压力。可是当她一想到村里的月秋,为了帮家里还债,高中还没毕业就去广东赚钱。可是现在的收入也不甚理想。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月秋竟然和村里的其他人一样认为,只有找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嫁了才能改变命运。这不是阿宝想要的未来。
阿宝想起了考大学。等考上大学,她可以一边学习,一边兼职赚钱,毕业之后,她要留在城里打拼,赚钱养家。到时候,父母就不用再为家庭责任分配不均或者经济问题吵架了。虽然,这个办法看起来周期很长,但这是阿宝所能想到的最理想的捷径。而且,这也是爸妈对阿宝的期望。
于是,阿宝开始发奋读书。以前总是睡到日晒三竿的她调了五点半的闹钟,早早起床背诗词、记单词;晚自习结束后回家,她一刻也不敢落下,关上房门继续挑灯夜战……经过将近一年的不懈努力,阿宝从容地走进了考场。
当身边的同学开始计划高考后去哪里释放自我时,她已经在镇上的大型超市找到收银的工作。
后来,也就是上了大学,尽管身边不乏朋友抱着“university 由你玩四年”的态度游戏人生,但阿宝仍然告诉自己,只有努力学习才能改变现状,帮家里分担经济压力。
再后来,就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
因为父母吵架而激起学习的斗志,现实生活中例子并不多,而阿宝却是其中一个。阿宝的做法是对的,因为她家的经济状况其实还没到入不敷出的地步,尚且供得起阿宝上大学。姨夫姨妈之所以吵架,原因更多在于他俩认为家庭责任分配不均。既然如此,阿宝可以想法设法让二老心平气和坐下来,彼此真诚以待,让对方知道,自己也在为这个家庭默默付出。
懂事的阿宝,体恤父母赚钱不易,年纪轻轻,就立下如此“鸿鹄之志”赚钱养家,这或许不是坏事,每个人都需要经历“劳其筋骨、苦其心志”的过程,方能成长。
可是,如果父母能够理性地面对家庭问题、处理家庭问题,那么于己于子女都是好的,因为有一个和谐的家庭做支撑,子女更能够健康地成长,心无旁骛地朝自己的理想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