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路灯,有夜的疲倦。
走在去学校的路上,一边是旬河水里的灯影,怕惊扰了残梦,静默着;一边是早起赶路的车流,载着惺忪的睡意,也静默着。清洁工人将竹枝扎成的扫帚换成柔软的细丝,撮箕换成昨天捡来的泡沫箱,换成被弃置的行李箱,看不见扬起的灰尘,也听不到扫帚划过地面的刺耳——人行道上停了不少车,大的,小的,余下的通道,走起来得像鱼。
和牛角沟一样,出门得过河,才能到学校。不一样的是,牛角沟口的麻衣河,是旬河这条支流的诸多毛细血管之一。
当初上学,上班,没少过沟口的河。先是踏着跳石过河,一河大水冲走了跳石,水退后,院子里的表叔就再搬大石头搭上,用小石头支好了,自己在上面踩一踩,摇一摇,直到稳当了,才从水里出来。要是秋汛来得早,在水里泡上半天搭好跳石,顶多就是脚发白,要是迟,河水还是很凉的,泡的人不光是脚发胀,就连胃也是胀鼓鼓的。表叔年纪大了,搭跳石的事儿就落在我们这一辈年龄大点儿的人身上了。能主动搭跳石的,一定是家里有跑学的孩子,不过毛兔儿表叔是个例外——他一个单身汉子,连绵的秋雨,着实也挺烦人的,而这条河上的跳石,又是走出这条沟最便捷的路。
后来修了西康高速,整条河上架了高架桥,桥下修了路,水中放了两个涵管,平时人从路上走,水从涵管流;汛期水从路面上走,如果水小点儿,还可以从路边的水泥墩过,如果水大了,就只能眼看着高速路上飞驰的车,等着水退了。
旬河上有很多桥,县城就有四座横跨其上。就算是涨水,有翻板闸控制,也上不了桥面,自然无被困于一隅之忧。
如果不是修路,我还是愿意从旬河上唯一一座廊桥上走过的。无论阴晴雨雪,可以放慢脚步,看旬河两岸,上游下游被亭台轩榭隔成各式图案,每次走过,都是在阅一廊美景,晨昏不一,四时不同,乐亦无穷。
记得寄居在粮贸小区,步行上学总会遇到一对中年夫妇,衣着得体,步履从容,身后如果有想超越的,俩人靠近点儿,或者一前一后错开,任后来者抢上前去——让人想到廊桥那些被隔了的景,隔而未隔,界而未界的;想起水里的那些跳石,合宜的距离,一种关于桥的生活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