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是一个城市最直接的名片。南方的饮食(不包括川菜),从来不敢恭维,鱼里腥气的,奇奇怪怪,对于喝着黄河水,胃里多半是淀粉的北方人,是一种挑战,或者,是一种折磨。
此番行程,注定吃饭不会有惊喜。最安全的方式,莫过在酒店用餐。而若要体味城市的味道,非融入路边的小馆子不可。于是,带着悲壮的心情,踩着夜色,去闻一闻老福州的味儿。
这里,应该囊括了福州经典的小吃,热气腾腾的店面,坐满了满嘴油腻的食客。左右四下扫一扫,除了有模样的,能看懂,比如鱼,其他皆不得要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果然,拿到菜单后,一头雾水,感觉自己像个文盲,怒目圆睁,无法下手。
肠肠粉粉米米线线的东西,已经侵占北方的城市,哪里都会有。不想再吃。那么,这捞化是什么东西?一捞就化?让我想起了广州的糖水,满大街到处是,顾名思义,真以为是糖和水的混合物,实际不过是各色粥品。由此,点菜不能顾名思义。越看越凌乱,求助于服务员大姐,扔来一句,没有可推荐的,自己到前面去看。哎呦,这样的绝情,许是生意太好,许是领教过太多的“北方文盲”,点菜这种一言难尽的技术活,她一定懒得承接,宁可多收拾几付碗筷,也不愿“鸡同鸭讲”,费尽口舌。
我只好,拿着一页单薄的菜单纸,一支破油笔,跑到前面的菜品区,一边举头看图片,一边低头对照实际菜品,还的一边询问传菜的大姐,此丸子和彼丸子汤有什么不同,这捞化是什么东西,这荔枝肉是什么肉...图片终究反应不了食材和味道,看了依然懵懂,对于摆在台面的盘盘碟碟,也是三分猜,七分蒙。不好意思打扰他们太多,索性释然了,书呆子吃饭,何必纠结。画几个勾的事儿,反正,吃哪个也是要失败的,随它去吧。
桌上的调料瓶,不是盐和醋。是虾油和醋。虾油,看起来不像是油,听说本地人爱极了这东西,许是酱油的同僚。这听了名字就会退避三舍的东西,我的淀粉胃敬而远之。至于醋,更不敢恭维,色泽红润轻挑,味道尖酸刻薄,没有丝毫陈醋的浑厚与香醇。
荔枝肉,早有耳闻,名气很响,上来后,遍寻不见荔枝,只见土豆和肉,色泽口感都像糖醋里脊,只是有了更诗意的名字。好奇过后,询问度娘。这荔枝肉,来源于唐玄宗妃子,梅妃。因其故乡在莆田,为解其思乡之情,厨子大动脑筋,将肉球做成荔枝一样,色泽鲜亮,味道酸甜,梅妃大爱。只是,这略带弹性,体格较大的肉,吃来油腻无比,每一口下去,都不由得联想,咬住了某种动物的真身,头皮汗毛一阵紧张。
鱼丸,又是一道名气响亮的汤菜。旁边一个孩子,进门就喊着要吃鱼丸。看来已经深入福州人的骨髓,是家常必备,是每日必须。这里的鱼丸不是实心的,个头好似汤圆,夹心的是一个肉团。鱼丸口感依然是Q弹,用朋友的话说,福州人就喜欢吃有嚼劲的肉,这个不假,肉都有不熟的感觉,鱼丸更不例外,弹而精,吃一个两个也就够了,这种鲨鱼鳗鱼为主体的东西,再多,淀粉胃又要抗议。
肉燕,也叫太平燕,类似馄饨。但是与馄饨大不相同。从肉燕皮开始,就与馄饨分道扬镳。皮子讲究,肉泥鱼泥番薯粉,制作而成。馅儿料,猪肉荸荠虾油等等一众福州调料。口感,不似馄饨好,皮子有些酥涩。通常与鱼丸搭配做成汤。这是唯一一个还算勉强能吃得下去的福州饭品。
福州人饮食的喜好,与我们有一点和而不同。比如,他们吃肉,要有弹性和嚼劲,面却吃的软塌塌。而我们,肉是要吃绵软酥烂,面一定要劲道有嚼。看来,软硬搭配,刚柔并济,是南北共通之道。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吃着海鲜,面朝大海的人,不仅脑子活络,胆子也大。他们考虑的问题是如何走出去闯生活。对于我们北方人,吃着土豆,对着大山,考虑的是如何守着家业过日子。
和福州朋友探讨南北差异,从饮食开始,句句不和,北方饮食于她,谈之色变,就像福州饮食给予我的回馈,猛于虎,难下咽。每每吐槽,苦水不尽,愤愤难平。她质疑,为什么你们爱吃那么难吃的东西?我质疑,为什么你们会吃那么奇怪的东西?这种天然的饮食鸿沟,是根深蒂固的习惯与养成。吐槽的结果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到中午她会问候:“中午又吃面?”我会回她:“你又要吃漏?”福州人“肉”“漏”读音不分。这样简单的两句话,足够远隔两个城市的人会心的哈哈半天。
每个人,从饮食开始,打着城市的烙印,不论走到哪里,也忘不掉故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