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日难得有几天是暖洋洋的,连日的雨天过去后似乎连老天都觉得过意不去,悄悄的给杭州的天送来了一轮柔和舒服的太阳。
我喜欢冬天,似乎总是自带一份对生命的淡然和恬静。我铺开宣纸,选了一只双十一买的毛笔,写了两行字,“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写完后便陷入了沉思,卷起宣纸,走向飘窗,打开了电脑。
前几天,舅奶奶去世了。我是看表姑的朋友圈知道的。夏天在老家避暑时舅奶奶病重,我和父母一起去探望过,舅奶奶八十五六的年纪,半身瘫痪躺在床上,脸上一如既往的慈祥,只是白了一些,也胖了一些。我们坐在床边向她招呼,她看了看我们,一脸的迷茫,又转过头对着表姑,咿咿呀呀半天,表姑说舅奶奶表示已经不记得我们是谁了。
表姑喂舅奶奶吃饭、给舅奶奶换洗裤子,而舅奶奶像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老老实实的躺着,任由身边的人摆弄着,偶尔感觉到不舒服或者想坐一下的时候就会用不同的咿呀声向身边的人示意。
俨然是一个时时刻刻需要人照顾的小婴儿,只是这个的生命已经快到了尽头。
回来的路上,我和妈妈说,奶奶辈的人已经全部走光了,爷爷奶奶不在了,大爷爷大奶奶也不在了,外公外婆也不在了,舅爷爷走了也有七八年了,舅奶奶是最后一个了。妈妈想了两秒,淡淡的来了一句,是啊,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们了。
我没有接话,继续跟在父母后面走。
一直沉默。
生命是一个多么神奇却又无可奈何的事,而时间又是多么残忍却又公平的事。春夏秋冬的更迭,生老病死的循环,我们像一个过客一样,看着别人的离场,却又像演员一样,让别人看着我们的登台,生命、自然这个大舞台,我们永远不是主角,却又好像是唯一的主角。
阳光透过窗户缓缓的向屋子里面伸延,不一会儿,飘窗、地板、床上都是洒满了金色的阳光。是啊,今天的阳光是金色的,照在车窗、照在露珠上闪闪发光,我想冬日那些沉眠的动物此时此刻也是异常幸福的吧。
女儿问我,“妈妈,为什么大树不需要睡觉的?”我说要的,他们也要睡觉。比如冬天,他们的小叶子宝宝随着风离开以后他们也会休息,等到春天的时候就会慢慢醒过来,再去养育自己的新宝宝。女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自言自语了一句,“那小叶子宝宝肯定会想妈妈的。”
四岁的女儿总是喜欢问我关于离开的话题,“小草离开土妈妈会不会就没有家了,会不会特别可怜?”、“小鸟飞出去万一迷路了会不会特别想妈妈?”等等。有时她也会问我关于死亡的话题,我想在懵懵懂懂中她也会对这些开始一些简单的思考吧。而我,从不忌讳,却也不强化。我想一个人对于生命最正常的态度应该是,来时不狂喜,去时也不大悲,生是常态,而死亦是常态。
来杭州六年多了,路边的银杏叶也落了六回了,兜兜转转中,我也耗尽了三十年的春花秋实。只是,冬天来了,我们的脚步也就不自觉的慢了,就像生命不紧不慢的,永远都有到不了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