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之间

顾凝/随笔  9月29日

        万物都有自己的范围和界限,而万物各自的界限之间也必有间隔,我想那方寸之地便是分寸的来源。

        分寸,百度百科释义为说话或做事的适量标准或限度。而方寸,本指一寸见方的心部,也指人的内心。人与人各自的界限之间的部分,从客观理论和主观意愿上都有一片方寸之地,是谓分寸。

        所谓距离产生美,必然是与这方寸之地脱不了干系的。每个人都需要自己独立而私密的空间,这是主观和客观上毋庸置疑的。但往往我们在生活中会强化自己对独立空间的需求而弱化他人的需求,换言之就是过度干预他人的独立空间,超越了那方寸之地,失了分寸。

        很多时候我们只强调自己的主观意愿而要求甚至强迫他人去做或者不做某些事,忽略了他人的意愿和感受。而我们自己往往却没有发现自己在侵犯他人的独立空间,因为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是从“为了你好”的角度出发的。然而这种“为了你好”的意愿实际上也是我们自己的主观感受。

          我们都会用“适合我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来拒绝别人对我们的强烈建议,而我们自己却又时常扮演强烈建议别人的角色。建议太强烈,就变成了对别人的要求,对方没有接受,我们便会觉得委屈甚至不满,认为对方不理解我们的好意,白费我们的苦心。

        其实这已经是一种毛病。如果别人因为怕我们不高兴而次次迁就我们,这毛病便会在我们不知不觉中逐渐加深。我们的控制欲会越来越强,我们自身也会变得越来越强势。

        我们如果偶尔越过了那方寸之地,将自己的意愿播种到了别人的界限里,而且得到了满足,接下来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很多次,从而变成一种习惯。

        当把自己的意愿强加于人且被满足成为常态,我们便更难发现自己的强势,而且在被人拒绝时往往会不满和埋怨。其实我们是需要被人拒绝和指出我们的强势的,像《邹忌讽齐王纳谏》里的道理一样,没有批评就鲜有进步。

        守住自己的界限,不要越过那方寸之地去破坏别人的界限是我最近在反思的问题。因为有人真诚地指出了我的强势并提出他的合理意愿。

      实际上这是我第一次认真思考我的强势。因为从小父母不在身边,所以我很早就习惯了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同时也替我的弟弟做主,而他从小也都听我的话,包括穿什么衣服吃什么零食。久而久之我对他的态度就变成了“你得”怎样的命令。

        幸而我的强势还没有殃及到外人,对与我越亲近的和我越在乎的人我反而会强势,不是想主宰他们的生活,只是不知不觉就强势了。我之前一直疑惑为什么我父母和弟弟都认为我很凶(我们那儿的方言叫凶),现在想来他们说的“凶”就是强势吧。

        指出我强势的那个人,前几天告诉我他希望我不要阻止他吃他喜欢的东西,今早上告知我我对他的衣着只有提议权没有决定权,让我不要因为他没有接受我的“建议”而纠结和不满。

        于是我静下来写下这些文字,反思我近来对他的“越界侵犯”行为。

      比如不让他喝牛奶酸奶矿泉水以外的饮料(我认为饮料里的添加剂对他身体不好)。

        比如不让他吃炸鸡排烤面筋之类的烧烤食品(在他的抗议之下允许他一个月吃两次)。

        比如晚上十点以后不让他吃东西(太晚吃东西会加重胃的负担)。

        比如拉着他和我一起吃水果(但他吃得少,因为他的牙齿对含酸的水果很敏感)。

        比如让他练字(有时间他却不练的话我会不高兴)。

        比如每次都想抠掉他脸上的小痘痘(他十分怕疼,我只好作罢)。

        虽然我认为这些都是为他好,但始终不是他自己的主观意愿。我的确是有些强势了。

        仔细想来,他从未强迫过我做什么事,也向来都尊重我在自己的事情上做的决定,这倒是让我欣慰,同时也自愧不如。

        我并非想主宰他的生活占有他的一切,而他也希望我不要太过强势。所以我需要做一些改变了,这是我的主观意愿而不是被迫。

        改变也许要用很长的时间,过程也不一定顺利,但至少我现在知道了这个毛病,并且想要去改变。这是我们都想要看到的。

        保留住那方寸之地,才能维持那份特别的美好。因为那方寸之间,是分寸,是自由,是最美的距离。

        此时那人正坐在我对面听着歌做自己的事情,偶尔抬头冲我一笑。清晨的阳光洒在我们脸上,一切如此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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