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四

得道之要,观八方在乎掌握。致理之妙,万物存乎方寸。虽变化多端可精详其要。是以圣人内修其本而不外饰其末,内正一心,厉其精神,使内明也。偃其知见,止非道也。故漠然无为而无不为也,无治而无不治也,所谓无为者不先物为也,无治者不易自然也,无不治者因物之相然也。夫物因可然而然之,则无不然也。


道者,虚无、平易、清静、柔弱、纯粹素朴,此五者,道之形象也。虚无者道之舍也,居也。平易者道之素也,质也。清静者道之鉴也,明也。柔弱者道之用也,用者,通也。反者道之常也,俗用有为,道用无为。柔者道之刚也,弱者道之强也,积柔以成刚,积弱以成强。纯粹素朴者道之干也。虚者中无载也,平者心无累也,嗜欲不载虚之至也,无所好憎平之至也,一而不变静之至也,不与物杂粹之至也,不忧不乐德之至也。


真人体之以虚无、平易、清净、柔弱、纯粹素朴,不与物杂,体同虚无,德合天地,故曰真人。真人者,知大己而小天下,贵治身而贱治人,以人观之,则天下为大矣;以道观之,则天下为小矣;自远观之,则治人贱矣;以近观之,则治身贵矣。隐其名姓,与时沉浮,与俗同流,而人不知,隐之至也。有道则隐,无道则见,时之有道,则退而默然。时之无道,则勤而修之。为无为,事无事,知不知也。怀天道,包天心,嘘吸阴阳,吐故纳新,与阴俱闭,与阳俱开,与刚柔卷舒,与阴阳俯仰,与天同心,与道同体。


形动不生形而生影,无动不生无而生有。生物者不生,化物者不化。生之所生者死矣,而生生者未尝终;形之所形者实矣,而形形者未尝有;形,必终者也;道终乎本无始,进乎本不久。有生则复于不生,有形则复于无形。不生者,非本不生者也;无形者,非本无形者也。生者,理之必终者也。终者不得不终,亦如生者之不得不生。常生常化者,无时不生,无时不化。不生者疑独,不化者往复。疑独,其道不可穷;往复,其际不可终。


形有靡而神未尝化,形有同无,神无常有。以不化应化,千变万转,而未始有极,唯不化者能化,故隐显无穷,变化无极也。化者复归於无形也,不化者与天地俱生也,故生生者未尝生,其所生者即生化,化者未尝化,其所化者即化。万物受生化,不得不生化。故沦於无形,天地不生化而能生化。故所以常生常化。此真人之游也,纯粹之道也。夫生生者不生,化化者不化。唯不生者能生生,不化者能化化,不生不化,故能为生之本。纯气精妙,游於不生不化之途,故曰真人。


得道之人,外化而内不化,外化所以知人也,内不化所以全身也,故内有一定之操,而外能屈伸,与物推移,万举而不陷,所贵乎道者,贵其龙变也。得道之人,其动也天,其静也地。居乎大堂,而无不容於冥冥之中,晓乎无声,而众声应于寂寞之内,照乎无形而群形见,则与天地相保,日月同明,寄托灵台,含藏至精,谓之真人也。


不识感变之所起者,事至则惑其所由然;识感变之所起者,事至则知其所由然。知其所由然,则无所忧。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物而动,性之欲也;物至而应,智之动也。智与物接,而好憎生焉,好憎成形而智出於外,不能反己而天理灭矣。性静而欲动,物感而害随。是故圣人不以人易天,外与物化而内不失情,故通於道者,反於清静,究於物者,终於无为。以恬养智,以漠合神,游乎无门。智非静而不生,神非寂而不应。应则出乎无门。循天者与道游也,谓守虚静。


形者生之舍也,气者生之元也,神者生之制也,一失其位,即三者伤矣。精神即逝,形气亦凋。一失其所,三者何依也?故以神为主者,形从而利,以形为主者,神从而害,养神为主,虚静存乎本,则神运而气全。夫精神志气者,静而日充以壮,躁而日耗以老。是故圣人持养其神,和弱其气,平夷其形,而与道浮沉,如此则万物之化,无不偶也,百事之变,无不应也。


静漠恬淡,所以养生也,和愉虚无,所以据德也。自非恬愉,岂能全道。外不乱内,即性得其宜,静不动和,即德安其位,养生以经世,抱德以终年,可谓能体道矣。静则同,虚则通,至德无为,万物皆容。虚静为主,虚无不受,静无不持,守虚静,故能维持天下,而万物之主也。


咽气谷神,宰思损虑,超遥轻举,日精炼仙,高土之道也。导筋骨则形全,翦情欲则神全,靖言语则福全。克保此三全,是谓清贤。大怒破阴,大喜坠阳,薄气发暗,惊怖为狂,忧悲焦心,疾乃成积,人能除此五者,即合於神明。神明者得其内也,得其内者五藏宁,此五者,修身之至诚。精者,明也。诚者,信也。诚者天之性也,精者人之明也。诚以志之,明以辩之。非天下至诚,安能尽人物之性,合天地之德?


圣人忘乎治人,而在乎自理,忘乎势位,而在乎自得,自得即天下得我矣。以我情得彼情,故曰自得。自得则天下之情皆得于我也。知大己而小天下,几于道矣。得其道,一身虽微,可以有天下,则一身为大。失其道,则天下虽大,无所容其身,则天下为小也。


圣人内守真旨,外应物宜,故得精神之和,而游乎无穷者也。即动乎至虚,游心乎大无,不拘于世,不系于俗。夫动乎至虚,则无所不通。游乎太无,则无所不有。夫人拘于世俗,必形击而神泄,故不免于累。使我可拘系者,其命在外者矣。既受羁系,则命不在我也。


圣人不胜其心,众人不胜其欲。心胜则道全,欲胜则心危。神制形则从,形胜神则穷,聪明虽用,必反诸神,谓之大通。依神形全,纵欲神逝。饰其外伤其内,扶其情者害其神,见其文者蔽其真,夫须臾无忘其为贤者,必困其性。


闻而知之,圣也;见而知之,智也。故圣人常闻祸福所生,而择其道,智者常见祸福成形,而择其行。见可而为,知难而止。圣人知天道吉凶,察其未形,故知祸福所生,治于未乱。智者先见成形,知祸福之门,故不游其门也。闻未生,圣也,先见成形,智也,无闻见者愚迷。闻未生之事,非圣如何?睹已形之祸,非智如何?无闻无见,真谓愚迷也已矣。


大道坦坦,去身不远,修之於身,其德乃真,修之於物,其德不绝,内修其真谓之真,外育於物谓之德。是以圣人内藏,不为物唱,事来而制,物至而应。清静恬和,人之性也。仪表规矩,事之制也。知人之性,则自养不悖,知事之制,则其举措不乱。恬和者,率性之本也。规矩者,制欲之过也。牵于欲利,虽静而常悖。明其法度,虽动而不乱也。发一号,总一管,谓之心。见本而知末,执一而应万,谓之术。居知所以,行知所之,事知所乘,动知所止,谓之道。


道者守其所已有,不求其所以未得。求其所未得,即所有者亡,循其所已有,即所欲者至。已有者一身之精神,未有者多方之伎术。今废已有之精神, 祈未得之方术,未得者未至,所得者以忘。故至人守其本,不寻其末,贵得于内,而制于外也。但法天以虚,为身以无,为心不虑而成,不劳而物积也。道居中而独运,身应物而无穷,处众枉不失其直,曲全故大。与天下并流不离其域,至气流转,真精常存。


人之道心欲小,志欲大,智欲圆,行欲方,能欲多,事欲少。所谓心小者,戒祸慎微,虑患未生,不敢纵其欲也。志欲大者,兼包万国,一齐殊俗,智圆者,终始无端,渊泉而不竭也。行方者,立直而不挠,素白而不污,穷不易操,达不肆志也。能多者,文武备具,动静中仪,举错废置,曲得其宜也。事少者,秉要以偶众,执约以治广,处静以持躁也。故心小者禁於微也,志大者无不怀也,智圆者无不知也,行方者有不为也,能多者无不治也,事少者约所持也。故圣人之於善也,无小而不行,其於过也,无微而不改,可谓至贵矣。然而战战栗栗,日慎一日,是以无为而一之成也。


非学不知,非精不达。凡听者将以达智也,将以成行也,不深不达,不精不明。听之不深,即知之不明;知之不明,即不能尽其精;不能尽其精,即行之不成。故上学以神听,玄览无遗。中学以心听,或存或亡。下学以耳听。以耳听者,学在皮肤,以心听者,学在肌肉,以神听者,学在骨髓。既以得之,必固守之,必长久之。


守之者固,固宜守道,不可失常也。伺察以为明者,常因明而生暗;奋迅以为速者,多因速而致迟。柔而静,恭而直,强而弱,忍而刚,此四者,道之所起也。正复为奇,善复为妖,是之与非,相去若何?仁者所以博施于物,亦所以生偏私;义者所以立节行,亦所以成华伪;礼者所以行恭谨,亦所以生惰慢;乐者所以和情志,亦所以生淫放;是故聪明广智守以愚,任智则太察也。多闻博辨守以俭,纵辩则害正也。


人有修 者,乃今有恒。有恒者,人舍之,天助之。人之所舍,谓之天民;天 之所助,谓之天子。圣有 所生,王有所成,皆原于一。不离于宗,谓之天人;不离于精,谓 之神人;不离于真,谓之至人。以天为宗,以道为门,以德为本,兆 于变化,谓之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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