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秋月

这几天一直在下雨，雨水哔哔啪啪的打在雨棚上，滴滴答答落在树叶上，真闹心。

天阴沉沉的，因为是冬天，再加上因为疫情封控在家，许久出不了门，郁闷得很、也压抑得很。看着这雨啪啪的落下，碎了一地的玻璃似的，狰狞得不行，扎得心直流血，也就完全没有了之前落雨成花成诗的美好了。

倘若不是因为疫情，下雨其实是极有情调的一件事。我不禁怀念起没有疫情的那些日子，也努力在往日时光里去重寻旧时的雨、旧时的风景了。那些时日，没有坏心情，下雨还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美得像一首诗。而如今，只有在过去美好的光阴里去怀念，当作一场修行了。

往日里，我是喜欢下雨的，喜欢那烟雨濛濛的诗意，喜欢那烟雨如画的山水、喜欢那雨中的人、雨中的情。伫立微雨中，看雨燕穿柳、雨荷出水、梧桐叶落、楼台缥缈、水袖曼舞，那是多么惬意的事！

我不止一次提笔作诗，赞美过雨，也不止在春天里写歌，赞美过雨。我觉得，无论天南地北，无论春夏秋冬，这下雨天都给了一处诗意栖居、一片诗意生活，人们可以在滚滚红尘中安顿下来，感受这人间的美好和多情。

你看，雨纷纷，情深深，雨送来了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低调、“野舟无人渡、春潮带雨晚”的随性，“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欢喜，还有“落花流水春去也”的无奈、“梧桐雨，空阶滴到明“的惆怅、”秋风秋雨愁煞人“的萧杀，“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悲伤，更有那“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苍凉以及那”竹杖芒鞋轻胜马，一簔风雨任平生”的洒脱，这些是多么动人的诗情啊。

下雨时分，你会觉得有时寂寞，有时热闹；有时浪漫，有时惆怅；有时欢喜，有时凄苦。这个只要随性、随心，随情就好。相由心生，心在雨中。既然来了，就去迎接，就去安放，坦坦然、欣欣然，就这样真性情的活着，也如愿了这雨的多愁善感、这娑婆世界的浮华如梦。

一场雨来飞作花，一场雨落飘落雪。那时的雨，飞落时，如花又似玉、如烟还似絮，如丝也如竹、如雷更似鼓，向来给人与妙不可言的诗情画意，也给人予听雨禅定的超然无我。人在雨中，且静静的沐浴着雨水的洗礼，可以超凡脱俗，也好忘了自己。

朝来飘雨，水来无根。一场雨水，可以洗净铅华，涤除尘垢，断了烦恼，得一处清净，然后沉静其中，静静的观着雨滴，听着雨声┅┅久居烟火，一身尘土，多少未免有了浮躁。我不由欢呼这场雨来的正是时候，淅淅沥沥的，将我包围，缠绵了日子，柔软了时光。一个人可以安享雨中独处的自在，任灵魂在寂寞如烟的岁月深处安放，那是怎样的清欢呢！？

如今，疫情袭来，时过境迁。那些也都成了过去的雨、过去的心境了。这几日下的雨，实在多了些凄凉和悲苦。冷冷风中的冬雨，淋湿了人世间的那些悲苦，更添一份苦涩和凄切。疫情下的人们，正在饱受着疫情带来的苦难，就连让老天爷都伤心痛彻不已，泪流雨下。真希望这场雨可以带走这苦难的一切，带走疫情下人间的苦、人间的难、人间的痛、人间的伤！

阴雨连绵不止，雨水淋湿了我的心。生命在这场冬雨中踯躅前行，在困苦中修行。那雨中的一切，初始朦胧，又渐渐的虚空；等到明了，又渐渐的释然。一场雨来，明心见性，寂寂然得一场大彻大悟。

原来，风风雨雨给了众生修行的道场，一切从哪里来，终究也要回到哪里去。就如这场雨，从天上来，是云，最后还要回到天上去，还是云。那云是什么，是虚空。这世上的道理不正如此吗？生命无论快乐与痛苦，都会过去，都会成云烟。但生命来到了世上，也若一场雨下，不也想在凄风苦雨中成为一处风景，留下几行诗句，最后见到彩虹嘛？

雨中，我看见一粒粒雪白的光点，带着彩虹的光晕，照亮了大千微尘。那是一身雨水的大白，穿行在雨中、穿行于大街小巷，奔赴往每个苦难生命的角落。他们身上散发出的仁爱光芒，比那水珠更晶莹透亮；他们身上那一圈圈的彩虹霞光，比那夜里的灯火更加温暖。雨水挡不足他们的脚步，他们带着爱与无私冒雨前行；阴晦挡不住他们身上的光明，他们带着美好善良披雨前行，成为冬雨中最动人的风景。

因为有他们，所往之处，雨水也不再那么冰冷；因为有他们，所到之处，人间会更加温柔多情。

希望，疫情可以早点消散，人间可以重归繁华，雨水也可以回复当初美好的样子。我还可以和从前一样，把雨水看作花，把雨水当作风景；然后，自己也可以活成一首风雨诗、一幅烟雨图，依旧可以开开心心的听雨入梦。

我可以再度凭栏看雨，临窗听雨、客舟泊雨，去拍案叫绝那雨纷纷，飘飘入耳的天籁。如几管笙歌、数支弦乐，飞弹出或细细碎碎、或缠缠绵绵、或呼啸怒吼、或万马奔腾、或摧枯拉朽、或山崩地裂的声音，成了何等的交响。那时，大地成了锣鼓、山河成了琴弦，落雨就成了鼓手、成了弄弦妙手，我则成了知音了。也就再无关寂寞孤独，再也无关山风月了，再无关世间悲欢了。山河是我，万物是我，我也成了山河、成了万物，孤独与热闹、繁华与寂寞，我与雨，雨与我，与这天地都同在了。

风雨如画，我也就无需再去苦吟风雨，悲歌人生了，只管去吟诵这雨编的诗，雨织的画，雨落的情了。我可以再去看那雨落成花的风景，一场飞雨成飞花，一场落雨如冰玉。这随风起舞的雨，是一个个起舞的天使和精灵。飞在空中，是毛毛绒的风絮，落在地上，是颗颗的碎玉，有时候又成一帘珠玉，一瀑珍珠。虽然凉凉的，但我喜欢这感觉。清寒时卷下一帘清梦、独成一处烟花，尽得一晌贪欢。如是遇上落花时节，由着那活色生香的落红、一湄胭脂的流水，这场花瓣的雨、那川流花的溪，更有一种粉黛无敌、香艳无比的热闹与繁华了，会让人忘情难舍的。

我还可以去欣赏雨的自由、洒脱，那雨有些儿天真任性，甚至有时桀骜难驯，自然天性的很。下雨的时候，我是不爱打伞的，喜欢任凭雨水流过我的头发和眼眉，淋湿我的衣裳和手足，在雨中奔跑，在雨中嬉戏，淋漓酣畅的去恣意拥抱这场风雨，就如水中的一条小鱼，活脱脱的回归到没必要进化的太古纪。

我还可以去等一川烟雨的童话、一城风絮的艳遇。雨中走来打着花伞的女孩，像一朵朵色彩斑斓的蘑菇，踩着彩虹飘过来，告诉我一个森林小镇的童话。还有那戴望舒笔下的雨巷，烟雨中一个撑着油纸伞的旗袍美女郎，从雨濛濛的民国走来，让人在旧时光的雨幕中缱绻，像喝醉了一样。她也知，我是在等她的，只等过去了这三年不散的疫情。

我还可以看淡所有，放下所有，如那“竹杖芒鞋轻胜马，一簔风雨任平生”诗句，在清寒的人生旅途中，快意洒脱如千年前的东坡居士。守得内心一片净土，便得世里世外的超然。该入世时入世，该出世时出世，沧海一笑走过这茫茫江湖。

暮色苍茫，窗外的雨还在下，千家万户摇曳着灯火，正驱赶着冬夜的寒冷。一身大白的防疫工作人员上门来做核酸了。我看着雨中的她门，百感交集。感恩节的夜晚，有他们和我们一起守护，这个冬天不会寒冷，重回往日去听雨的诗意日子，也应该不远了！